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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1月26日致曹靖華


  汝珍兄:

  二十二日信,頃已收到。紅棗早取來,煮粥,做糕,已經吃得不少了,還分給舍弟。南邊也有紅棗買,不知是從那裡運來的,但肉很薄,沒有兄寄給我的好。

  這裡的朋友的行為,我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出過一種刊物〔1〕,將去年為止的我們的事情,聽說批評得不值一錢,但又秘密起來,不寄給我看,而且不給看的還不止我一個,我恐怕三兄〔2〕那裡也未必會寄去。所以我現在避開一點,且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再說。

  檢查也糟到極頂,我自去年底以來,被刪削,被不准登,甚至於被扣住原稿,接連的遇到。聽說,檢查的人,有些是高跟鞋,電燙髮的小姐,則我輩之倒運可想矣。兄原稿〔3〕未取來,但可以取來,因為雜誌是用排印了的稿子送檢的。我的原稿〔4〕之被扣,系在一種畫報上,故和一般之雜誌稍不同。譯本抄成後,仍希寄來,當隨時設法。我的那一本〔5〕,是幾個書店小夥計私印的,現一千本已將賣完,不會折本。這樣的還有一本〔6〕,並雜文(稍長的)一本〔7〕,想在今年內印它出來。至於新作,現在可是難了,較好的簡直無處發表,但若做得吞吞吐吐,自己又覺無聊。這樣下去,著作界是可以被摧殘到什麼也沒有的。

  木刻除了岡氏、克氏兩個人的之外,什麼也沒有。寄《引玉集》是去年秋天,此後並不得一封回信;去年正月,我曾寄中國古書三包,內多圖畫,並一信(它兄寫的)與V〔8〕,請他公之那邊的木刻家,也至今並無一句回信,我疑心V是有點官派的。

  捷克的一種德文報上,有《引玉集》紹介,裡面說,去世的是Aleksejev〔9〕。他還有《城與年》二十餘幅在我這裡未印,今年想並克氏、岡氏的都印它出來。但如有那小說的一篇大略,約二千字,就更好,兄不知能為一作否?岡氏的是伊凡諾夫〔10〕短篇的插圖,我只知道有二幅是《孩子》,兄譯過的,此外如將題目描上,兄也許有的曾經讀過。

  《木刻紀程》如果找不到,那只好拉倒了。

  這裡天氣並不算冷,只有時結一點薄冰。我們都好的,但我總覺得力氣不如從前了,記性也壞起來,很想玩他一年半載,不過大抵是不能夠的,現除為《譯文》寄稿外,又給一個書局在選一本別人的短篇小說,〔11〕以三月半交卷,這只是為了吃飯問題而已。因為查作品,看了《豫報副刊》〔12〕,在裡面發見了兄的著作,兄自己恐怕倒已忘記了罷。

  農已回平甚可喜,但不知他飯碗尚存否?這也是緊要的。

  專此布達,即請冬安。

  弟豫頓首 一月廿六日

  嫂夫人前均此問候不另。

  注釋:

  〔1〕指《文學生活》半月刊,「左聯」秘書處編印的內部油印刊物。一九三四年一月創刊,現僅見一期。

  〔2〕三兄指蕭三,當時在蘇聯國際革命作家聯盟工作。

  〔3〕指《糧食》譯稿,參看321212信注〔3〕。

  〔4〕指《阿金》,投寄《漫畫生活》時曾被禁,後收入《且介亭雜文》。

  〔5〕指《准風月談》。

  〔6〕指《花邊文學》。

  〔7〕指《且介亭雜文》。

  〔8〕V即VOKS,蘇聯對外文化協會。

  〔9〕Aleksejev亞曆克舍夫(1894~1934),蘇聯版畫家。

  〔10〕伊凡諾夫(B.ИВаНОВ,1895~1963)蘇聯作家。他的短篇小說《孩子》,曹靖華譯為《幼兒》,後收入《煙袋》。

  〔11〕指給良友圖書印刷公司編選的《中國新文學大系·小說二集》。

  〔12〕《豫報副刊》日報,一九二五年五月四日創刊,同年八月三十日停刊。開封像報社編輯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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