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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4年11月17日致蕭軍、蕭紅


  劉、吟先生:

  十三日的信,早收到了,到今天才答覆。其實是我已經病了十來天,一天中能做事的力氣很有限,所以許多事情都拖下來,不過現在大約要好起來了,全體都已請醫生查過,他說我要死的樣子一點也沒有,所以也請你們放心,我還沒有到自己死掉的時候。

  中野重治〔1〕的作品,除那一本外,中國沒有。他也轉向了,日本一切左翼作家,現在沒有轉向的,只剩了兩個(藏原與宮本〔2〕)。我看你們一定會吃驚,以為他們真不如中國左翼的堅硬。不過事情是要比較而論的,他們那邊的壓迫法,真也有組織,無微不至,他們是德國式的,精密,周到,中國倘一仿用,那就又是一個情形了。

  蓬子的變化,我看是只因為他不願意坐牢,其實他本來是一個浪漫性的人物。凡有智識分子,性質不好的多,尤其是所謂「文學家」,左翼興盛的時候,以為這是時髦,立刻左傾,待到壓迫來了,他受不住,又即刻變化,甚而至於賣朋友(但蓬子未做這事),作為倒過去的見面禮。這大約是各國都有的事。但我看中國較甚,真不是好現象。

  以下,答覆來問——

  一、不必改的。上海郵件多,他們還沒有一一留心的工夫。

  二、放在那書店裡就好〔3〕,但時候還有十來天,我想還可以臨時再接洽別種辦法。

  三、工作難找,因為我沒有和別人交際。

  四、我可以預備著的,不成問題。〔4〕生長北方的人,住上海真難慣,不但房子像鴿子籠,而且籠子的租價也真貴,真是連吸空氣也要錢,古人說,水和空氣,大家都有份,這話是不對的。

  我的女人在這裡,還有一個孩子。我有一本《兩地書》,是我們兩個人的通信,不知道見過沒有?要是沒有,我當送給一本。

  我的母親在北京。大蠍虎也在北京,不過喜歡蠍虎的只有我,現在恐怕早給他們趕走了。

  專此布複,並請儷安。

  迅上 十一月十七日

  〔1〕中野重治日本文藝批評家、作家。日本無產階級藝術聯盟盟員,一九二六年前組織馬克思主義藝術研究會。一九三四年五月在東京上訴院供認共產黨員的身份,並保證退出共產主義運動。他的作品,中譯本有短篇小說集《中野重治集》,尹庚譯,一九三四年三月上海現代書局出版。

  〔2〕藏原與宮本即藏原惟人與宮本百合子。藏原惟人,參看320423①信注〔6〕。宮本百合子(1899~1951),原名中條百合子,日本女作家,日本無產階級作家同盟成員,著有《播州平野》等。

  〔3〕據蕭軍回憶,指《八月的鄉村》原稿放於內山書店。

  〔4〕據蕭軍回憶,指他們向魯迅借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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