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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4年4月12日致姚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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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克先生: 頃收到八日來信;一日信亦早到,當即於九日奉複,現想已於恩賜檢查之後,寄達左右矣。給楊某信〔1〕,我不過說了一部分,歷來所遇,變化萬端,陰險詭隨如此輩者甚多,倒也慣而不以為怪,多說又不值得,所以僅略與答覆而止,而先生已覺其沈痛,可見向來所遇,尚少此種人,此亦一幸事,但亦不可不小心,大約滿口激烈之談者,其人便須留意。 徐何創作問題之爭〔2〕,其中似尚有曲折,不如表面上之簡單,而上海文壇之不乾不淨,卻已於此可見。近二年來,一切無恥無良之事,幾乎無所不有,「博士」「學者」諸尊稱,早已成為惡名,此後則「作家」之名,亦將為稍知自愛者所不樂受。近頗自憾未習他業,不能改圖,否則雖驅車販米,亦較作家乾淨,因驅車販米,不過車夫與小商人而已,而在「作家」一名之中,則可包含無數惡行也。 來信謂好的插畫,比一張大油畫之力為大,這是極對的。但中國青年畫家,卻極少有人注意於此。第一,是青年向來有一惡習,即厭惡科學,便作文學家,不能作文,便作美術家,留長頭髮,放大領結,事情便算了結。較好者則好大喜功,喜看「未來派」「立方派」〔3〕作品,而不肯作正正經經的畫,刻苦用功。人面必歪,臉色多綠,然不能作一不歪之人面,所以其實是能作大幅油畫,卻不能作「末技」之插畫的,譬之孩子,就是只能翻筋斗而不能跨正步。其二,則他們的先生應負責任,因為也是古裡古怪的居多,並不對他們講些什麼,中國舊式插畫與外國現代插畫,青年藝術家知道的極少;尤其奇怪的是美術學校中幾乎沒有藏書。我曾想出一刊物,專一紹介並不高超而實則有益之末技,但經濟,文章,讀者,皆不易得,故不成。 上海雖春,而日日風雨,亦不暖。向來索居,近則朋友愈少了,真覺得寂寞。不知先生至遲於何日南來,願得晤談為幸耳。 此布,即頌 時綏。 豫頓首 四月十二夜 〔1〕給楊某信指《答楊邨人先生公開信的公開信》,後收入《南腔北調集》。 〔2〕徐何創作問題之爭一九三四年二月,清道夫(林希雋的化名)根據韓侍桁提供的材料,在《文化列車》第九期發表《「海派」後起之秀何家槐小說別人做的》一文,揭發何家槐以自己名義發表徐轉蓬的小說多篇;接著,《申報·自由談》、《文化列車》等連續刊載當事人的「自白」及楊邨人、韓侍桁、宇文宙(任白戈)等人的評論文多篇,形成一場爭論。 〔3〕「立方派」即立體派,二十世紀初形成於法國的一種藝術流派。它反對客觀地描繪事物,主張以幾何學圖形(立方體、球體和圓錐體)作為造型藝術的基礎,作品構圖怪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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