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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3年12月27日致台靜農


  靜農兄:

  下午從書店得所惠書,似有人持來,而來者何人,則不可考。《北平箋譜》竟能賣盡,殊出意外,我所約尚有餘,當留下一部,其款亦不必送西三條寓,當于交書時再算賬耳。印書小事,而鄭君乃作如此風度,似少函養,至於問事不報,則往往有之,蓋不獨對於靖兄為然也。

  寫序之事〔1〕,傳說與事實略有不符,鄭君來函問托天行或容某〔2〕(忘其名,能作簡字),以誰為宜,我即答以不如托天行,因是相識之故。至於不得托金公〔3〕執筆,亦誠有其事,但系指書簽,蓋此公誇而懶,又高自位置,托以小事,能拖延至一年半載不報,而其字實俗媚入骨,無足觀,犯不著向慳吝人乞爛鉛錢也。關於國家博士〔4〕,我似未曾提起,因我未能料及此公亦能為人作書,惟平日頗嗤其擺架子,或鄭君後來亦有所聞,因不復道耳。

  北大墮落至此,殊可歎息,若將標語各增一字,作「五四失精神」,「時代在前面」,則較切矣。兄蟄伏古城,情狀自能推度,但我以為此亦不必侘傺,大可以趁此時候,深研一種學問,古學可,新學亦可,既足自慰,將來亦仍有用也。

  投稿于《自由談》,久已不能,他處頗有函索者,但多別有作用,故不應。《申報月刊》〔5〕上尚能發表,蓋當局對於出版者之交情,非對於我之寬典,但執筆之際,避實就虛,顧彼忌此,實在氣悶,早欲不作,而與編者是舊相識,情商理喻,遂至今尚必寫出少許。現狀為我有生以來所未嘗見,三十年來,年相若與年少於我一半者,相識之中,真已所存無幾,因悲而憤,遂往往自視亦如輕塵,然亦偶自攝衛,以免為親者所歎而仇者所快。明年頗欲稍屏瑣事不作,專事創作或研究文學史,然能否亦殊未可必耳。

  專此布複,並頌

  時綏。

  豫頓首

  十二月廿七夜

  〔1〕寫序之事參看331111信注〔2〕。天行,即魏建功。

  〔2〕容某指容庚。

  〔3〕金公指錢玄同。

  〔4〕國家博士指劉半農。

  〔5〕《申報月刊》國際時事綜合性刊物,一九三二年七月在上海創刊,一九三五年十二月出至第四卷第十二期停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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