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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3年7月14日致黎烈文


  烈文先生:

  昨得大劄後,匆複一箋,諒已達。《大晚報》〔1〕與我有夙仇,且勿論,最不該的是我的稿件不能在《自由談》上發表時,他們欣欣然大加以嘲笑〔2〕。後來,一面登載柳絲(即楊邨人)之《新儒林外史》〔3〕,一面崔萬秋君又給我信,謂如有辨駁,亦可登載。雖意在振興《火炬》,情亦可原,但亦未免太視人為低能兒,此次亦同一手段,故仍不欲與其發生關係也。

  曾大少〔4〕真太脆弱,而啟事〔5〕尤可笑,謂文壇污穢,所以退出,簡直與《伊索寓言》〔6〕所記,狐吃不到葡萄,乃詆之為酸同一方法。但恐怕他仍要回來的,中國人健忘,半年六月之後,就依然一個純正的文學家了。至於張公〔7〕,則伎倆高出萬倍,即使加以猛烈之攻擊,也決不會倒,他方法甚多,變化如意,近四年中,忽而普羅,忽而民主,忽而民族,尚在人記憶中,然此反復,于彼何損。文章的戰鬥,大家用筆,始有勝負可分,倘一面另用陰謀,即不成為戰鬥,而況專持糞帚乎?然此公實已道盡途窮,此後非帶些吧兒與無賴氣息,殊不足以再有刊物上(刊物上耳,非文學上也)的生命。

  做編輯一定是受氣的,但為「賭氣」計,且為于讀者有所貢獻計,只得忍受。略為平和,本亦一法,然而仍不免攻擊,因為攻擊之來,與內容其實是無甚關係的。新文人大抵有「天才」氣,故脾氣甚大,北京上海皆然,但上海者又加以貪滑,認真編輯,必苦於應付,我在北京見一編輯,亦新文人,積稿盈幾,未嘗一看,罵信蝟集,亦不為奇,久而久之,投稿者無法可想,遂皆大敗,怨恨之極,但有時寄一信,內畫生殖器,上題此公之名而已。此種戰法,雖皆神奇,但我輩恐不能學也。

  附上稿一篇〔8〕,可用與否,仍希裁奪。

  專此,順請

  暑安

  幹頓首

  七月十四日

  〔1〕《大晚報》一九三二年二月十二日在上海創刊。創辦人張竹平,後為國民黨財閥孔祥熙收買。一九四九年五月二十五日停刊。

  〔2〕大加嘲笑一九三三年六月十一日《大晚報。火炬》發表法魯的《到底要不要自由》一文,對魯迅等進行攻擊和嘲諷。參看《偽自由書·後記》。

  〔3〕《新儒林外史》載一九三三年六月十七日《大晚報。火炬》。參看《偽自由書·後記》。

  〔4〕曾大少指曾今可。參看330708信注〔3〕。

  〔5〕啟事指曾今可一九三三年七月九日在上海《時事新報》上刊登的啟事。參看《偽自由書·後記》。

  〔6〕《伊索寓言》伊索(Aisopos,約前六世紀),相傳是古希臘寓言作家,奴隸出身,因機智博學獲釋為自由民。所編寓言經後人加工和補充,集成現在流傳的《伊索寓言》三百餘篇。

  〔7〕張公指張資平。參看330708信注〔6〕。一九二八年創造社提倡革命文學時,他曾翻譯一些日本無產階級文學作品,並開辦樂群書店,主辦《樂群》月刊,自稱「轉換方向」。三十年代初,國民黨當局提倡所謂「三民主義」文學,張又宣揚「民主主義文學」和「民族主義文學」。

  〔8〕指《智識過剩》,後收入《准風月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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