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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MY DEAR TEACHER:

  昨五日接到十二月卅日掛號信;現在是七日了,早上由葉家表姊自己送來你十二月二日及十二日發的印刷品共二束,一是隔了一月餘,一是隔了廿多日,這樣的郵政,真是慢得出奇。

  兩束刊物我大略翻了一下,除《莽原》的《瑣記》和《父親的病》沒有看外,我覺得《階級與魯迅》①這篇沒有大意思,《廈門通信》寫得不算好,我寧可看「通信廣州」了。但《墳》的《題記》,你執筆可真是放恣了起來,你在北京時,就斷不肯寫出「倒不盡是為了我的愛人,大大半乃是為了我的敵人」這樣的句子,有一次做文章,寫了似乎是「……的人」,也終於改了才送出去的。這一次可是放恣了,然而有時也含蓄,如「至於不遠的踏成平地……」等就是。至於《寫在〈墳〉後面》說的「人生多苦辛,而人們有時卻極容易得到安慰,又何必惜一點筆墨,給多嘗些孤獨的悲哀呢」這話,就是你「給來者一些極微末的歡喜」的本意麼?你之對於「來者」,所抱的是博施於眾,而非獨自求得的心情麼?末段真太悽楚了。你是在築台,為的是要從那上面跌下來麼?我想,那一定是有人在推你,那是你的對頭,也就是「梟蛇鬼怪」,但絕不是你的「朋友」,希望你小心防制它!恐怕它也明知道要傷害你的,然而是你的對頭,於是就無法捨棄這一個敵手。總之,你這篇文章的後半,許多話是在自畫招供了,是在自己走出壕塹來了,我看了感到一種危機,覺得不久就要爆發,因為都是反抗的脾氣,不被攻擊固然要做,被攻擊就愈要做的。

  卅日的來信說「北京似乎也有流言」,這大約是克士先生告訴你的罷?又,同日掛號信上,像是說要不管考試,就赴中大,但中大表面上不似那麼急速組織的樣子,惟內容則不知。倘為別的原因,也可以無須這麼亟亟。

  這幾天除不得已的事情外,我不想多到外面去,恐怕有特別消息送到。

  YOUR H.M.一月七日下午六時。

  【注釋】

  ①《階級與魯迅》:參看本卷第189頁注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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