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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廣平兄:

  十月廿七的信,今天收到了;十九,二十二,二十三的,也都收到。我於廿四,廿九,卅日均發信,想已到。至於刊物,則查載在日記上的,是廿一,廿,各一回,什麼東西,已經忘卻,只記得有一回內中有《域外小說集》。至於十月六日的刊物,則不見於日記上,不知道是失載,還是其實是廿一所發,而我將月日寫錯了。只要看你是否收到廿一寄的一包,就知道,倘沒有,那是我寫錯的了;但我仿佛又記得六日的是別一包,似乎並不是包,而是三本書對疊,像普通寄期刊那樣的。

  伏園已有信來,據說上遂的事很有希望,學校的別的事情卻沒有提,他大約不久當可回校,我可以知道一點情形,如果中大定要我去,我到後於學校有益,那我就于開學之前到那邊去。此處別的都不成問題,只在對不對得起玉堂。但玉堂也太胡塗——不知道還是老實——至今還迷信著他的「襄理」,這是一定要糟的,無藥可救。山根先生仍舊專門薦人,圖書館有一缺,又在計畫薦人了,是胡適之的書記,①但這回好像不大順手似的。至於學校方面,則這幾天正在大敷衍馬寅初。昨天浙江學生歡迎他,硬要拖我去一同照相,我竭力拒絕,他們頗以為怪。嗚呼,我非不知銀行之可以發財也,其如「道不同不相為謀」何。明天是校長賜宴,陪客又有我,他們處心積慮,一定要我去和銀行家扳談,苦哉苦哉!但我在知單上只寫了一個「知」字,不去可知矣。

  據伏園信說,副刊②十二月開手,那麼,他回校之後,兩三禮拜便又須去了,也很好。

  十一月一日午後。

  但我對於此後的方針,實在很有些徘徊不決,那就是:做文章呢,還是教書?因為這兩件事,是勢不兩立的:作文要熱情,教書要冷靜。兼做兩樣的,倘不認真,便兩面都油滑淺薄,倘都認真,則一時使熱血沸騰,一時使心平氣和,精神便不勝困憊,結果也還是兩面不討好。看外國,兼做教授的文學家,是從來很少有的。我自己想,我如寫點東西,也許於中國不無小好處,不寫也可惜;但如果使我研究一種關於中國文學的事,大概也可以說出一點別人沒有見到的話來,所以放下也似乎可惜。但我想,或者還不如做些有益的文章,至於研究,則于餘暇時做,不過倘使應酬一多,可又不行了。

  此地這幾天很冷,可穿夾袍,晚上還可以加棉背心。我是好的,胃口照常,但菜還是不能吃,這在這裡是無法可想的。講義已經一共做了五篇,從明天起,想做季刊的文章了。

  迅。十一月一日燈下。

  【注釋】

  ①指程憬。字仰之,安徽績溪人,曾任胡適的書記員,一九二六年十一月底到廈門,住在南普陀寺候職。

  ②副刊:指當時準備在漢口出版的國民黨機關報《中央日報》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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