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勢所必至,理有固然


  有時發表一些顧影自憐的吞吞吐吐文章的廢名先生,這回在《人間世》上宣傳他的文學觀了:文學不是宣傳。這是我們已經聽得耳膜起繭了的議論。誰用文字說「文學不是宣傳」的,也就是宣傳──這也是我們已經聽得耳膜起繭了的議論。

  寫文章自以為對於社會毫無影響,正如稱「廢名」而自以為真的廢了名字一樣。「廢名」就是名。要於社會毫無影響,必須連任何文字也不立,要真的廢名,必須連「廢名」這筆名也不署。

  假如文字真的毫無什麼力,那文人真是廢物一枚,寄生蟲一條了。他的文學觀,就是廢物或寄生蟲的文學觀。

  但文人又不願意做這樣的文人,於是他只好說現在已經下掉了文人的招牌。然而,招牌一下,文學觀也就沒有了根據,失去了靠山。

  但文人又不願意沒有靠山,於是他只好說要「棄文就武」了。這可分明的顯出了主張「為文學而文學」者後來一定要走的道路來──事實如此,前例也如此。正確的文學觀是不騙人的,凡所指摘,自有他們自己來證明。

  【注釋】

   本篇據手稿編入,署名直入。

  勢所必至,理有固然,語出宋人託名蘇洵所作《辯奸論》:「事有必至,理有固然。」

   廢名 即馮文炳(1901─1967),筆名廢名,湖北黃梅人,小說家。當時在北京大學任教。著有短篇小說集《竹林的故事》《桃園》等。他在《人間世》第十三期(一九三四年十月)發表的《知堂先生》一文中說:「古今一切的藝術,無論高能的低能的,總而言之都是道德的,因此也就是宣傳的,……當下我很有點悶窒,大有呼吸新鮮空氣之必要。這個新鮮空氣,大約就是科學的。」《人間世》,小品文半月刊,林語堂主編。一九三四年四月五日創刊於上海,一九三五年十二月出至第四十二期停刊。該刊主要提倡「以自我為中心,以閒適為格調」的小品文。

   「棄文就武」 周作人在一九三四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寫的《棄文就武》一文(後收入《苦茶隨筆》)中說:「我自己有過一個時候想弄文學,不但喜讀而且還喜談,差不多開了一間稻香村的文學小鋪,一混幾年,不惑之年倏焉已至,忽然覺得不懂文學,趕快下匾歇業,預備棄文就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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