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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節 加里波的再入羅馬及再敗再被逮


  1864年,王英瑪努埃複以羅馬問題與拿破崙有所協議。其年9月,兩國締約,法人撤其戍羅馬之兵,而意王仍不侵犯其政權。此實外交漸進之政策,不得不然也。而熱誠如裂之加將軍,至此益欲忍不可複忍,彼其少壯以來如挾持之共和主義,遂複出現,以為在此因循帝政之下,終不足以奏統一大業。乃宣言於眾曰:

  今日我輩終不可不以共和國國旗豎之于巴的幹宮殿之上。咄,共和主義,一日不可緩。咄,共和主義,一日不可緩。

  時意王既失沉煉敏達之宰相,而在此有共和黨之急激運動,在彼有山嶽黨之絕對反對(山嶽党者主張教皇之政權者也),在外複有法帝拿破崙睥睨猜忌。意王立於四面楚歌之中,焦苦殆不可思議。1867年秋,複以政府之命,突然逮捕將軍,使蟄居於卡菩列拉,交地方官管束。未幾,將軍之子名美那治者,忽在外自招義勇隊,複侵教皇境。老將軍聞之,勃勃不能自禁。遂以10月14日逃出卡菩列拉,所至響應蝟附,以風馳雨驟之勢,忽達羅馬拿,與其子遇,老將軍、小將軍駢轡以入羅馬,與敵劇戰于門的郎,大捷,羅馬殆再落于加將軍之手。而佛羅靈政府(意大利自1865年由焦靈遷都于佛羅靈)懼執釁僨事,已制機先,急派兵於羅馬,法蘭西軍亦踵至。於是加將軍三面受敵,進退維谷,乃集麾下而申警之曰:

  我輩以貴重之血,購得此羅馬于意大利公敵之手。今佛羅靈政府以兵力侵入之,我輩深願以無上之愛情,歡迎我同胞(按:此指王及政府軍),相與戮力,驅逐殘虐之傭兵(按:此指法軍)於境外。此區區十年以來所懷之素志,諸君所共聞也。雖然,若彼卑劣巽弱之政治家,仍挾其模棱兩可之政策,欲維持繼續其所謂9月怪條約者(按:此指1864年意王與拿破崙所定之約),而強逼我輩,使擲兵器,以屈服於妖狐猾魔(按:此指拿破崙及教皇)之下,則當此之時,餘惟自認「以己之劍保護己所有屬地」(按:此泰西通語也)之權利而已,他非所聞也。羅馬之政府,不可不以羅馬人民之公意投票而選之。諸君乎,諸君乎,其有念我千年來祖宗所宅之首都,欲建設自由統一之意大利於其上者乎?如其有之,則非待我新意大利去模棱主義之廢墟,達良心自由之天國以後,非待千年來公敵暴軍,絕其跡於我國土以後,我輩決不得釋兵而嬉也!

  由此觀之,加里波的當時之地位,可以見矣。即王師如與我同宗旨同手段也,則以正當之方法,相戮力以取羅馬。而不然者,王師若旁觀焉,甚乃反對焉,亦必以獨力而使羅馬終為羅馬人之羅馬。蓋加將軍之事業,實以羅馬始,以羅馬終者也。不幸拿破崙第三以護法為名,早已派遣將軍,壓境以進,曾無所顧惜,無所猶豫,彼以眾寡之數既已相懸。而加將軍麾下,又皆無訓練,無兵械,空拳白戰之軍士,徒以大將之威名魔力,奔走群集。雖曰義勇,究豈足以為百戰法軍之敵,於是于綿達尼一小村落之旁,兩軍相遇,加將軍大敗,士卒死亡逾半。王英瑪努埃聞之,肝腸寸裂,痛哭不食者三日,語近臣曰:「嗚呼痛哉!彼螺旋後膛之烈槍,毒我愛子,斷我驕兒,我之苦痛,視彈丸薄擊於我肢體為尤甚也。嗚呼痛哉!百死莫贖,萬冤誰論,吾無暇哀感,吾惟沉痛,吾無暇憤恨,吾惟懺悔。」云云。雖然,英瑪努埃固久受加富爾之薰陶,沉穩曆煉之人也。彼雖哀痛煎迫,腸斷九回,然其外之對於法蘭西,內之對於本邦倡亂之義民,皆保其適當之威嚴。徐乃告拿破崙曰:「君為德不卒,從前盛意,盡付東流。今意大利全國國民中,其念君舊德者,已無複一人,兩國同盟之誼,恐非複政府之力所能及矣。嗚呼!奈何其以螺旋彈丸,濫擲于同盟國國民之頭上也。」雖然,英瑪努埃仍自懲其首事之民,無所假借。於是加里波的複被逮,再命蟄居於卡菩列拉島,加將軍之事業遂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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