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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文正公嘉言鈔》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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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6年) 曾文正者,豈惟近代,蓋有史以來不一二睹之大人也已;豈惟我國,抑全世界不一二睹之大人也已。然而文正固非有超群絕倫之天才,在並時諸賢傑中稱最鈍拙;其所遭值事會,亦終身在拂逆之中。然乃立德、立功、立言,三並不朽,所成就震古鑠今,而莫與京者,其一生得力在立志,自拔於流俗,而困而知,而勉而行,曆百千艱阻而不挫屈;不求近效,銖積寸累,受之以虛,將之以勤,植之以剛,貞之以恒,帥之以誠,勇猛精進,堅苦卓絕。如斯而已,如斯而已! 孟子曰:「人皆可以為堯舜。」堯腕信否盡人皆可學焉而至,吾不敢言;若曾文正之盡人皆可學焉而至,吾所敢言也。何也?文正所受於天者,良無以異於人也。且人亦孰不欲向上?然生當學絕道喪、人欲橫流之會,窳敗之習俗,以雷霆萬鈞之力,相罩相壓,非甚強毅者,固不足以抗圉之。荀卿亦有言:「庸公駑散,則劫之以師友。」而嚴師畏友,又非可亟得之於末世,則夫滔滔者之日趨於下,更奚足怪!其一二有志之士,其亦惟乞靈典冊,得片言單義而持守之,以自鞭策,自夾輔,自營養,猶或可以杜防墮落而漸進于高明。古人所以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日三複,而終身誦焉也。抑先聖之所以扶世教、正人心者,四書六經亦蓋備矣。然義豐詞約,往往非末學所驟能領會,且亦童而習焉,或以為陳言而忽不加省也。近古諸賢闡揚輔導之言,益汗牛充棟,然其義大率偏於收斂,而貧於發揚。夫人生數十寒暑,受其群之蔭以獲自存,則於其群豈能不思所報?報之則必有事焉,非曰逃虛守靜而即可以告無罪也明矣,於是乎不能不日與外境相接構。且既思以己之所信易天下,則行且終其身以轉戰於此濁世。若何而後能磨煉其身心,以自立於不敗?若何而後能遇事物泛應曲當,無所撓枉?天下最大之學問,殆無以過此!非有所程式而養之於素,其孰能致者? 曾文正之歿,去今不過數十年,國中之習尚事勢,皆不甚相遠。而文正以撲拙之姿,起家寒素,飽經患難,丁人心陷溺之極運,終其生於挫折譏妒之林,惟恃一己之心力,不吐不茹,不靡不回,卒乃變舉世之風氣,而挽一時之浩劫。彼其所言,字字皆得之閱歷而切於實際,故其親切有味,資吾儕當前之受用者,非唐宋以後儒先之言所能逮也。孟子曰:「聞伯夷之風者,懦夫有立志。」又曰:「奮乎百世之上,百世之下聞者莫不興起。」況相去僅一世,遺澤未斬,模楷在望者耶?則茲編也,其真全國人之布帛菽粟而斯須不可去身者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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