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啟超 > 清代學術概論 | 上頁 下頁
自序


  (一)吾著此篇之動機有二。其一,胡適語我:晚清「今文學運動」,於思想界影響至大,吾子實躬與其役者,宜有以紀之。其二,蔣方震著《歐洲文藝復興時代史》新成,索餘序,吾覺泛泛為一序,無以益其善美,計不如取吾史中類似之時代相印證焉,庶可以校彼我之短長而自淬厲也。乃與約,作此文以代序。既而下筆不能自休,遂成數萬言,篇幅幾與原書埒。天下古今,固無此等序文。脫稿後,只得對於蔣書宣告獨立矣。

  (二)余於十八年前,嘗著《中國學術思想變遷之大勢》,刊于《新民叢報》,其第八章論清代學術,章末結論云:

  「此二百餘年間總可命為中國之『文藝復興時代』,特其興也,漸而非頓耳。然固儼然若一有機體之發達,至今日而蔥蔥郁郁,有方春之氣焉。吾於我思想界之前途,抱無窮希望也。」

  又云:

  「有清學者,以實事求是為學鵠,饒有科學的精神,而更輔以分業的組織。」

  又云:

  「有清二百餘年之學術,實取前此二千餘年之學術,倒卷而繅演之,如剝春筍,愈剝而愈近裡;如啖甘蔗,愈啖而愈有味;不可謂非一奇異之現象也。此現象誰造之?曰:社會周遭種種因緣造之。」

  余今日之根本觀念,與十八年前無大異同。惟局部的觀察,今視昔似較為精密。

  且當時多有為而發之言,其結論往往流於偏至。——故今全行改作,采舊文者十一二而已。

  (三)有清一代學術,可紀者不少,其卓然成一潮流,帶有時代運動的色彩者,在前半期為「考證學」,在後半期為「今文學」,而今文學又實從考證學衍生而來。故本篇所記述,以此兩潮流為主,其他則附庸耳。

  (四)「今文學」之運動,鄙人實為其一員,不容不敘及。本篇純以超然客觀之精神論列之,即以現在執筆之另一梁啟超,批評三十年來史料上之梁啟超也。其批評正當與否,吾不敢知。吾惟對於史料上之梁啟超力求忠實,亦如對於史料上之他人之力求忠實而已矣。

  (五)篇中對於平生所極崇拜之先輩,與夫極尊敬之師友,皆直書其名,不用別號,從質家言,冀省讀者腦力而已。

  (六)自屬稿至脫稿,費十五日,稿成即以寄《改造雜誌》應期出版,更無餘裕複勘,舛漏當甚多,惟讀者教之。

  (民國九年十月十四日 啟超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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