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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第十四回 捕間諜全營嘩變 釋兵權志士宵征

  方鈞不得已搭訕著向趙玨問道:「伯母同令妹等在故鄉裡想還安好?」

  趙玨聽他問到這一句,猛然觸起趙瑜在家裡將方鈞戒指燒毀的事蹟,不由臉上紅了一紅,忙含糊答應道:「合家托庇均皆安好。不瞞吾兄說,只是林家小姐已不在福建了,我跑回去卻趕得一個空。」

  方鈞大笑起來,重行問道:「哎呀,林小姐為何好好的不在福建?他這一走不打緊,不是白白辜負了你一番的熱心?室邇人遐,可想你近來心緒也很惡劣了。」

  趙玨歎道:「美人薄命,自古已然。林小姐不幸也生得這副花容月貌,便因為這上面,幾乎將性命白丟掉了。」

  方鈞雖是少年英武,然而聽了這樣話頭,也就不免大大吃了一驚,忙追問林賽姑的遇險始末。趙玨便將他如何隨著家眷往赴廣東,行至石龍鎮地方,在火車上露了一個軍官眼目,遂想出法子來將賽姑劫奪回去,意思之間,想納為簉室。

  方鈞恨恨的說道:「軍官麼,這些事蹟應該是他們做的?我常說我們中國掌握兵權的人,沒有別的本領,遇上峰則脅肩諂笑,待百姓則敲骨剝膚。另外還有一件長處,見了人家女子,稍稍有點姿色的,不是暗騙,就是明搶,仗著他那手槍利害,真是無惡不作。像這樣倔強,便該遇見敵國裡人,也須同他們決一決勝負了。誰知他們的態度卻又不然,人家槍聲還不曾響,早一溜煙的抱頭鼠竄,只恨爺娘少生著兩隻腿腳,縱是帶了點傷痕,也只須在他們脊背上仔細去數。若講到胸腹上面,卻是光滑滑的,受之父母,不敢毀傷。據吾兄适才所說,林小姐隨著他的父親就職督署,論這姓陶的也要算是同他家文武一體,休戚相關,路途之間,不去保護他們,也就缺了同僚情誼。何況再行去漁獵顏色,為鬼為蜮,叫他同骨肉流離,生死抱憾呢。我想林小姐他也是個宦門後裔,一定不會屈身俯就。咳,到了這時候,怕這位小姐性命定然要危乎其危了。我想起來了,這姓陶的不是在南軍裡充當著營長,那廝全然不知道戰法。有一次他駐紮的營棚卻好緊對我的火線,他冒裡冒失,也不曉得防避,被我們迎頭痛擊,幾乎叫他全軍覆沒,以後死也不敢同我對壘。你看可好笑不好笑?」

  趙玨也笑起來說:「他的位置,原是打從別的上面夤緣來的,他原不知道什麼叫做『火線』,可惜白白的送了無數兵士性命,也是冤枉。至於他劫林小姐回去,卻不曾損著他的毫髮。因為他娶的一位夫人非常利害,看見他挾著一位如花美眷,哪裡容納得下,立時雌威大發,獅吼震天,一轉移之間,這林小姐不為夫婿之小星,轉作閨人之愛寵。林小姐雖然是個嫋嫋婷婷的女孩子,任他手段,便是尋常鬚眉也還及不來他的權變。他居然能將機就計,把一個陶家夫人騙得如膠似漆,形影不離。這一點清白之躬,遂不至為奸奴所汙。」

  方鈞慌忙以手加額,笑向趙玨說道:「原來林小姐有如此膽量,如此心胸,化羅刹為天堂,易戈矛而衽席,真是吾兄將來一生之福,可敬可賀。自此以後若何結局呢?」

  趙玨笑道:「到了廣東之後,陶夫人親自將林小姐送還他的父母,說他家小姐在路間為強人劫奪,是他們軍隊保護著出險的。可憐林小姐的父母,只須他這位愛女好好還家,其餘的事蹟也不再去追究。固此他們兩家轉非常親密,小姐同陶夫人常時往來不絕。」

  方鈞笑道:「這可以算得是『不打不成相識』了。吾兄得了這樣消息,大約也可以將一條心腸好生放下,否則替吾兄設想,那時光景委實好生難受呢。」

  趙玨笑道:「天樂所論,自是不差,林小姐這事,不獨兄弟懸心,即以舍妹而論,覺得尤其關切。我此次赴粵的緣故,全是舍妹逼著我去的。」

  方鈞驚問道:「原來趙兄此行還是從廣東來的,並非從福建來的?」

  趙玨點點頭,又將在福建遇見宗久安同武星齋的事蹟約略告訴了一遍,又說:「宗久安原是陶如飛兄弟,我寄居廣東時候,東道主人便全是宗久安替我做了一個地主,」

  說到此處,方鈞便又四面望瞭望,除得劉鏞同郝龍陪坐在席間飲酒,其餘帳下還立了幾名衛隊。方鈞向他們說了一句,說:「你們可以各自歸寢,此處不消你們在此伺候,若是我有什麼分付,再行傳喚你們進來不遲。」

  那幾個衛隊連連答應,逕自出帳去了。

  是時已是敲過三更,夜涼如水。方鈞立起身來向趙玨笑說道:「自家弟兄們,原沒有什麼可避的嫌疑,但是他們不知進退,怕聽見吾兄新近打從南軍那邊而至,不無私相疑議,所以兄弟打發他們走開,好讓我們講話。照吾兄這樣口氣,覺得吾兄此行不專為尋訪兄弟而來,或者其中另有緣故?只是可惜兄弟已經以身許國,吾兄苟有意見,還須先行斟酌,可講的則講,不可講的還宜緘默,不要傷了彼此情誼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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