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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迂仙別紀》八則


  前些時豈明向我說,很想翻印一部笑話書。我想:這又是他挨駡的機會到了。其實是很風趣的笑話,我也非常喜愛;要說到笑話在文學上的價值是怎樣,當然是另一問題。我現在就從《一夕話》中抄出一篇《迂仙別紀》八則(用乾隆三十五年刻的「增訂」本,原編者是咄咄夫,增訂者是嗤嗤子),也算同豈老賽跑一場,看誰做了挨駡的先驅者!

  正欲爾爾

  迂公出,遭酒人於道,見毆,但叉手聽之,終不發言。或問何意。曰:「倘斃我,彼白抵命,吾正欲其爾爾。」

  老子命蹇

  迂公與衛隱君弈。衛著白子。公大敗,積死子如山。枰中一望浩白。公痛懊曰:「老子命蹇,拈著黑棋。」

  何無賊

  鄉居有偷兒夜瞰公室。公適歸,遇之。偷兒大恐,棄其所衣羊裘而遁,公拾得之,大喜。自是羊裘在念。入城,雖丙夜,必歸至家;門庭晏然,必蹙額曰:「何無賊!?」

  狗病目

  公病目,將就醫,適犬臥階陰,公跨之,誤躡其項,狗遽齧公,裳裂。公舉示醫,醫戲之曰:「此當是狗病目耳!不爾,何至敗君裳。」公退思吠主小事,暮夜無以司儆,乃調藥先飲狗,而以餘瀝自服。

  五百金

  裡中有富家行聘,公夫婦並觀之,相謂曰:「吾與爾試度其幣金幾何。」婦曰:「可二百金。」公曰:「有五百。」婦謂必無,公謂必有;爭持至久,遂相詈毆。婦曰:「吾不耐爾,竟作三百金何如?」公猶詬誶不已。鄰人共來勸解。公曰:「尚有二百金未明白,可是細事!?」

  頗亦有年

  公嘗醉,走經魯參政宅,便當門嘔噦。其閽人呵之曰:「何物酒狂!向人門戶泄瀉!」公睨視曰:「是汝門戶不合向我口耳。」其人不覺失笑曰:「吾家門戶舊矣,豈今日造而對汝口?!」公指其嘴曰:「老子此口,頗亦有年。」

  浪得名

  家有一坐凳絕低矮,公每坐,必取甕片支其四足;後不勝煩,忽思得策:呼侍者移置樓上坐。及坐,低如故;乃曰:「人言樓高,虛得名耳。」遂命毀樓。

  白折了

  久雨屋漏,一夜數徙床,卒無干處,妻兒交詬。公急呼匠者葺治,勞費良苦。工畢,天忽開霽,竟月晴朗。公旦夕仰屋歎曰:「命劣之人,才葺屋,便無雨,豈不白折了也!」

  這一篇文章,不但風趣好,文筆也極乾淨。我想遲早必會有比我更妄的妄人,把文選作中學國文教材的。

  (原載1927年3月5日《語絲》第12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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