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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他們回到流亡學生的住所——一座破廟裡。由教育局局長的話裡,他們知道大家曾經營救他們;或者大家還去慰問過他們,而被巡警們擋了回去,他們猜想。想到了這個,他們三步當作一步走的,急快回到廟中,好把熱淚,委屈,和一切要說的話,都盡情的向大家傾倒出來,仿佛大家都是他們的親手足似的。他們沒有錢,沒有鋪蓋,可是准知道一見著大家就都不成問題,大家有主意,有同情,至少會給他們一些吃食,和找一些乾草給他們墊在身底下。一塊鍋餅,一碗水,一束乾草,只須與大家在一處,便是天堂;青年與青年間的同情會把苦難變作歡笑與甜美。

  高高興興的,他們進了那座破廟,仿佛是往金碧輝煌的宮殿裡走呢;破牆頭上的秋草,在夕照下,發著些金光,使他們感到痛快爽朗。

  院裡,破殿裡,不見一個人,莫非大家都搬走了麼?搬到個更好的地方去了麼?

  更好的地方?有什麼地方能比這座破廟更好呢?不知是怎的,他們這樣的喜愛這破廟;假如大家真是搬到個更好的住所去,那只足以使他們五個人失望。他們幾乎是狂暴的,倔強的,到各處去搜索。他們決不相信,大家會這樣拋棄了他們,至少他們也必須找到一兩個人。他們用意志強迫著自己這麼相信。這麼搜索;必須見到一兩個熟識的臉,把這兩天心中所積儲的話先象暴雨似的傾瀉出來,不管別的,不管別的!

  把破廟的每一角落都找到了,找不著一個人。他們默默的,極慢的,往外走。誰也不敢出聲,連咳嗽都不敢,倒好象這是座極高的雪山,一個嚏噴就會崩裂毀滅!在門口,他們遇見了看守破廟的老人。

  「他們?」老人想了好一會兒,似乎是想著相隔很久的一件事:「嘔,他們哪?今天晌午都上了火車;聽說是上南京,還是漢口,記不清了!」

  撥給流亡學生的車,他們知道,一星期只有一次,而且這一次還不完全可靠。大家不肯放過這次車去,是當然的,誰願久停在陰城呢。他們知道這個,當然也就不怨恨大家的急忙南下。他們對大家沒有什麼不可諒解的,可是他們自己怎麼辦呢?沒辦法!因自己沒有辦法,便不由的把對別人的原諒勾銷,他們覺得世間並沒有同情,沒有義氣,他們是流亡到一座荒島上,連共患難的朋友們也棄舍了他們。他們坐在了廟門外的破石階上。

  2

  太陽快落下去,一群群的歸鴉扯著悲長的啼喚;緩緩的,左顧右盼的,偵找可以安棲的大樹。他們五個還不如這些烏鴉。住在廟中大概可以沒有問題,可是「住」並不是只有一塊地方的意思。烏鴉是可羡慕的,它們自己帶著羽毛;他們不能就那麼臥在地上,連張可以墊在身下的報紙也沒有。「咱們得先給牧乾想主意!」扁臉的易風向厲樹人說,眼睛故意的躲著平牧乾。「她不應當跟著咱們受這個罪!」厲樹人點了點頭。他同意這個說法,可是想不出辦法來。

  平牧乾,正象易風所顧慮到的,想抗議:她「怎麼」不可以受這個呢?不錯,假若有個女同學在一處,她當然能夠更自由更方便一些。可是事實既不這樣,為什麼她就不可以硬挺下去呢?有什麼理由不應當硬挺下去呢?她想到了這些,她有往下硬挺的決心,但是饑餓疲乏已使她講不出話來。不便說什麼,她心中反覺得安靜了一些,象個有決心,不多說話的硬女兒。

  「你們在這裡,別動!」曲時人說著,立了起來。「我去碰碰看,我在這裡有個朋友,看他能幫忙不能;你們千萬別動!」他的胖臉上似乎已瘦了一圈,可是還撐著勁兒把眼睜得很大。

  走出幾步去,他又回頭囑咐了句:「可是千萬別動!」

  曲時人好象把陽光都帶了走,破廟門上紅了會兒,空中已慢慢起了一些停勻的黑影,掩去餘霞的明彩。麻雀們開始在門樓上低聲的啾啾,象已懶得再多談的樣子。「看樣子,我們沒法再往下住。」金山仿佛專為抵抗那漸漸深厚了的黑影似的,揚著頭向空中說:「再有車,咱們就得走。」

  「上哪裡去呢?」易風搖了搖頭,語聲很低。

  「走也好,不走也好,」厲樹人立起來,兩臂來回掄動著。「在國運不強的時候,個人能決定什麼呢?」

  「反正我不預備再去讀書,」金山也立了起來。「我也不能再拿書本!」易風想了一會兒,「哼,我真願意扛起槍來,在黑夜裡,頂黑的夜裡,去打一仗,子彈打出去的時候,發著紅光,象畫上畫的那樣!我的脾氣爽快,最好是去當兵!」仿佛是覺得把自己說得太多了,猛咕叮的他轉了彎:「牧乾你呢?」

  「我?」她愣了一會兒,好象是沒有聽明白。「我不知道我會做什麼,和應當做什麼。我只覺得我有點用,我也覺得四面八方都等著我去做事——」

  「陰城反正沒等著你!」金山的自負和聰明往往逼迫著自己給人以難堪。

  「你怎麼知道?」厲樹人把話接了過去。「你不能拿今天的事斷定明天。假如你相信陰城無望,那就是你不相信中國會復興起來!」

  易風沒等金山開口,「餓著肚子先別拌嘴!」

  「這怎會是拌嘴?」金山反倒把槍口對準了好心的易風。「我不過是那麼一說,誰又真相信——」他把話咽了回去,因為下半句有點自打嘴巴。

  大家又都沒的說了,天已黑起來,破廟裡外都非常的安靜。立著的又坐下。仿佛這樣便可以使曲時人早些回來,可是許久許久連個人影也沒有。心裡越急,天上的星越密,密得幾乎使人害怕:漆黑的天上,滿滿的都是細碎閃動的眼睛。「這小子大概不會回來了!」易風對自己念叨著,並沒希望別人答話。待了一會兒:「他也許迷了路!」還聽不到應聲,他決定把話都說給自己聽:「朋友不在家,可能!在家而不願幫忙?或者他獨自留在那裡,把——」

  「少咕唧點行不行?」金山沒有好氣的說。「我心裡直鬧得慌!」

  易風不再念叨,把頭低下去,閉上了眼,想忍一個盹兒。

  廟前的巷裡過去幾輛小車,前後兩個賣燒雞的,人聲與吆喚是那麼清楚,可是他們面前始終沒有人過來,仿佛前巷裡是另一個世界,絕對與他們沒有關係。風漸漸涼起來。風越涼,星越亮,他們心中越發辣。易風的頭上見了一些涼汗。他又想說話,可是只咳嗽了一兩小聲,心裡說不出來的難過。平牧乾也撐不住了:「他怎麼還不來呢?」

  她這一句,其實是與易風的話完全一樣,可是由她口中說出,大家立刻都心軟起來,一齊把關切與盼望全表現在言語中;話很多,都不很扼要,可是彼此間增高了同情,象兄弟姊妹那樣互相安慰,而且把抱怨曲時人改為懸念與不放心。

  大家正在這麼嘁嘁喳喳的亂說,曲時人突然走到他們面前,使他們驚喜,一齊發問,並且兒氣的拉住他的手與臂。

  3

  到了洗宅,已差不多是九點鐘了。

  洗桂秋——曲時人的朋友——的臉俊美得使人害怕,象電影中以風流漂亮馳名的軟性男明星那樣可怕。明亮的眼,雪白的牙,光澤香潤的頭髮。使人驚異的細嫩白皙的皮膚,加上最講究的西裝,再加上最高傲的淺笑,與最冷雋的話語——句子短,音聲甜脆;他自頭至腳無一處不顯出目空一切,超眾出群的神氣與配合這神氣的修飾。

  屋中的擺設佈置,都非常的雅潔得體,好象每一件小東西都在感謝它的主人的恩惠而竭誠的為主人服務與捧場。那淺灰地翠竹花樣的地毯,象用那些細潤綿軟的毛兒捧著他的腳,叫他每個腳指都落得舒服合適;別的物件也都這樣從主人得到光榮,然後竭盡才力的散映出效忠的光輝。

  曲時人的胖腳首先把地毯上的綠竹葉蓋上了兩個大腳印,洗桂秋的眉微微的一皺。他——曲時人——沒看見這個皺眉,仍然熱烈的,真誠的,嘮裡嘮叨的給大家介紹:「厲樹人,學哲學的,好朋友;平牧乾,藝術家;金山,才子,什麼也不學,什麼也都會;易風,英文學系二年級,直爽可愛!洗桂秋,我的好朋友,思想最激烈不過!」「哪裡?坐,坐!」洗桂秋手中松松夾著的煙捲輕巧的向沙發上點動。

  大家的手,腳,與心,幾乎完全沒有地方放。臉上的泥,鞋上的土,衣服上的血跡與泥汙,本來就足以使一個青年自慚形穢;而這些又是放在這麼明潔的環境中,他們覺得那沙發上是有些刺。特別使他們難過的是洗桂秋,他們的裝滿了憂鬱悲憤的心裡,萬沒想到在這個破亂的國家裡還能有這樣的人存在。由自慚漸漸的變為厭惡對面的那個明星型的青年,他們願意立刻回到破廟去——那裡最宜於他們,正象這裡最宜於這個明星少年。平牧乾極慢而堅決的把腳藏起去。金山卻故意的把兩隻滿是髒土的鞋伸出來。洗桂秋的眼角撩到了這只鞋,可是輕快的轉向平牧乾去:「妹妹就來陪平小姐。」他的頭微微一點,腮上可有可無的現出一點點笑意,而後把香煙放在唇邊,揚起頭想著一點什麼。

  「我們——剛才不是告訴你了?——還沒吃飯!」曲時人絕對的不管什麼是應有的客氣,或者幾乎是故意的假充鄉下佬,假如他也會假充的話。

  「就來,就來!」洗桂秋向大家說,表示出鶴立雞群的氣概。然後橫過腕子來,肘平,頭微偏,用看不看並沒多大關係的眼神找到手錶。「還早,剛九點。我一向是十點左右吃夜飯的。」

  僕人進來獻茶。

  「先吃杯茶,飯後有咖啡。」然後,洗桂秋的眼仍看著大家,而語聲低重了些,表示出是向僕人發令:「去請妹妹!」

  僕人象個懂得規矩的大貓似的,輕巧的走了出去。

  4

  洗桂枝沒有她哥哥的俊美。臉上分明是費盡了工夫修飾的,可是並沒有多少美的效果。眉畫得極細極彎,頭髮燙得非常的複雜,藍眼圈,紅嘴唇;可是眼睛沒神,鼻子小而不很秀氣;使人覺得那一番修飾有些多此一舉,而那又恰好是她自己的事,不便多口。或者他自己也略微知道點這個情形,所以把衣服裁縫得極講究,還隨時的做出許多靈動的身段,要用風度補救姿色上的缺陷;假若這還無濟於事,她最後的一招是用嬌貴傲慢去反抗著一切。

  一進屋門,她便奔了平牧乾去,用極嬌婉的聲音,和最柔媚的姿態,坐在牧乾一旁,向她親近。說了些話,看過了自己的細白手指,又拉好了膝上的衣褶,她才向大家淡淡的一點頭,似乎是不屑與他們這群髒小子過話。她的哥哥也就沒張羅給她與大家介紹,仿佛大家必會理解她是他的妹子,而大家是誰便無須叫她勞神了。

  坐了一會兒,她把牧乾拉走,去梳洗梳洗。

  她們出去,大家想不出有什麼話可講。曲時人既是介紹人,本想說幾句,省得發僵,可是連乏帶餓,他止不住的打哈欠,落著很大的淚珠。大家,象受了傳染似的,也都跟著張開了口。他們恨不能立刻歪在沙發上,睡去;飯吃不吃已似乎沒多大關係了。可是他們必須勉強掙扎著,因為酸困的眼前,還有那麼一位俊美的明星。他們幾乎忘了他是誰,但又必須承認他有一種威力與優越,不能在他的面前太隨便了。這種勉強的掙扎,使他們感到非常的苦痛,好象是受著一種非刑。

  好容易,她們回來了。平牧乾的臉上也擦了粉,發上抹了油。洗桂枝懶懶的對桂秋一笑,似乎是說:「看我多麼有本事,連個逃難的女子也能被我打扮得怪水靈的!」牧乾的確是很好看,桂秋對她更客氣了許多,就是厲樹人們也好象忽然看見了一個新女友,把困意消失了一些。同時,他們又想要責難她,不該任著桂枝擺弄。看看俊美的牧乾,他們幾乎要害怕起來,生怕她不再與他們同行,雖然她若不去吃苦受罪,也並不是不可原諒的事。

  5

  飯後,大家的精神壯起來好多;雖然還很困乏,可是可以勉強支持一會兒了。飯食很好;惟其因為很好,所以倒引不起大家的感謝。他們根本看不上洗家兄妹這種生活,他們的心完全沒在飲食起居上,他們是流亡的學生;亡國的滋味不是一頓好菜飯所能改變的。

  假若洗家兄妹真要得到感謝,那只有一個辦法——允許他們快快去睡覺。可是,桂秋早已決定好要和他們談一談,叫他們知道他是何等的高明與激烈。吃了他的飯,就必須聽聽他的議論,這是一種責任。他們困?他有煮得很濃很香的咖啡,給他們提神。

  喝過咖啡,他們的眼都離離光光的睜著,身上酸軟,可是心裡離心離肝來了一股飄搖不定的精神。連洗桂枝沒有精神的眼也放出一些興奮的光兒來。洗桂秋點上了長大香貴的雪茄,噴了一口煙,向大家抿嘴一笑:「時人,請告訴我,你們幾位都站在什麼立場上去救國呢?」他把「救國」兩個字說得特別的不受聽。

  曲時人一時答不出話來。扁臉的,心直口快的易風開了口:

  「以我自己說,我沒有什麼高明的見解。立場?我看把我所有的力量拿出來,直接的或間接的去殺幾個敵人,便是我的立場。一個兵,只能流出他所有的那些血;但是每個兵若都能為國流盡他的血,便是肉作的長城。別的,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桂秋看著雪茄煙的頭兒,嘴角漸漸向上兜。等易風說完,他假笑了一下:

  「假如咱們也都象兵們那麼簡單,咱們的血也不過是白流在地上,對誰也沒有好處!」

  「你說應當怎辦呢?」易風趕著問。

  「我們必須有我們的政治的立場與信仰。」桂秋的臉上一點笑容也沒有了,語氣非常的堅決。「假若在最前進的理論與信念裡,流盡我們的血,我們的血便沒有白流;反之,我們只是自殺。在最前進的思想裡,救國等名詞是凡庸,為國捨身是偏狹。最有意義的流血,也許無益於國家;國家滅亡,也許正是真正和平的實現。」

  「假若明天敵人來到這裡,」金山的圓眼放著攻擊的光兒,「你怎麼辦呢?」

  桂秋又笑了,可是輕蔑的:「崇高的理想和瑣屑的現實中間,有個很大的距離;我不願為自己顧慮什麼。」「你也不為被殺戮奸劫的同胞們顧慮什麼?」金山的眼光好象要釘入桂秋的肉裡去。

  桂秋冷笑起來:「老實不客氣的講,我實在不願聽同胞這一名詞,同志似乎較好一些。假如同胞們被日本人殺掉,而同志可以乘機會發揮戰鬥力量,那也無所不可!」「你們說點別的好不好?」桂枝皺著眉,縱著肩,極嬌弱婉轉的說:「說點,比如,戲劇與電影。噢,牧乾,明天咱們去看電影好不好?」

  牧乾笑了笑,沒說什麼。

  「這倒是個困難,」桂秋用雪茄指著他的妹妹,「日本要是真到了這裡,咱們可就沒有電影看了!」

  「你老是這樣嚇唬人!」桂枝極敏捷的立了起來,噘起來鮮紅的嘴唇。「我已經愁了好幾天!萬一日本來到,咱們得逃走,咱們的東西怎麼帶走呢?」

  「有錢,哪裡也有東西,我的小姐!」桂秋真的笑了,似乎他很愛他的妹妹。然後,他急忙的板起臉來,向大家說:「仇恨是軍人與軍人之間的,諒解是人與人之間的;把國家觀念放在一邊,用不著流血呢,心中就非常的靜朗;必須流血呢,效用就更大,至少大於為國報效。」

  「你看,我們幾個都應當——」曲時人老老實實的問。「應當把熱心放在冰箱裡去冷一冷!」桂秋因為得意,把煙灰落在了地毯上一堆,想低頭去吹一吹,又不屑於,心中頗為混亂。

  「成個冷血動物?!」金山楔進去一句,也很得意。「熱血的小國民,冷血的世界革命者!」桂秋的眼掃射著大家,似乎等待著大家給他鼓掌。

  厲樹人忽然立了起來:「對不起,我們若能睡在這裡,現在就是睡去的時候了。我們太疲乏了。」

  「咱們先走,」桂枝扯起牧乾來,而後向大家一扭脖:「Goodnight-」

  「那麼就明天再談,」桂秋有些失望。「明天十一點吃早餐。時人你喊一聲趙元,他會帶你們去休息。」他慢慢的立起來:「可千萬別走,明天咱們還得暢談!吃住都不成問題,家裡很有倆糟錢!還有,在我這裡說什麼激烈話也沒有危險;陰城那幫官吏還不敢來捉拿我!趙元!」那個貓似的僕人已立在門外,「明天預備好各位的牙刷毛巾,牙刷要那種中間窪下去的,毛巾要先用開水燙好。」

  金山想故意的說,他可以不刷牙洗臉;剛要張嘴,厲樹人拐了他一肘。

  6

  曲時人幾乎是把衣服還沒脫完,就睡著了。

  金山因咖啡與剛才說話的刺激和興奮,連串的打哈欠,而睡不著。聽見厲樹人在床上翻身,他問了句:「樹人,剛才你為什麼一言不發?」

  「有什麼可說的。他什麼都有,只欠一點前進的思想,所以就拿思想作個玩藝兒耍耍。思想,有兩本書就夠說半天的;賣命,可是得把所有的一切都犧牲了。一個殉國的壯士,哪怕他一個字不識呢,是和聖人有同等價值的。跟他——桂秋——有什麼可說的呢?他要跟咱們講理論,理論永遠講不完,而敵人的炮火並不老等著我們。理論永遠越講越分歧,而戰爭需要萬眾一心——軍隊裡只有命令,不許駁辯。」「假如敵兵真來到了,你看他怎麼辦?」

  「他會上香港去講立場去!」

  「咱們明天怎辦呢?」

  「快睡,明天早早起來,再想辦法。」

  「喝了咖啡我就睡不著,這小子真損!」

  厲樹人沒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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