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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一年文學趨向的展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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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由我們無準備的人來放一炮,接著再由看過了,看夠了三年來的抗戰文藝作品的諸位先生來報告小說,詩歌,戲劇和報告文學的實在情形。 對於抗戰的現實,我看無論那一部門的作家都顯出更熟悉了。換言之,就是大家已經習慣了戰時的生活。舉個例說:在武漢的時候,有不少作家去作鼓詞唱本等通俗讀物,到今天已由個人或機關專去作這類的東西,而曾經努力於此道的許多作家中,有不少便仍折回頭來作新的小說,詩,戲劇等等。這因為什麼?大概是因為在抗期初期,大家既不甚明白抗戰的實際,而又不肯不努力於抗戰宣傳,於是就拾起舊的形式,空洞的,而不無相當宣傳效果的,作出些救急的宣傳品。漸漸的,大家對於戰時生活更習慣了,對於抗戰的一切更清楚了,就自然會放棄那種空洞的宣傳,而因更關切抗戰的緣故,乃更關切文藝。那些宣傳為主,文藝為副的通俗讀品,自然還有它的效果,那麼,就由專家或機關去作好了。至於抗戰文藝的主流,便應跟著抗戰的艱苦,生活的艱苦,而更加深刻,定非幾句空洞的口號標語所能支持的了。我說,抗戰的持久加強了文藝的深度。 不過,作家雖對抗戰更加關心,可是對於戰爭中種種事實還未盡瞭解。我們仍是多寫正面的戰爭,而對於後方的種種動態及生產建設便無何表現。這是一大遺憾!談到新現實便無法不談到新內容,那麼,我們既還不能充分的瞭解抗戰中種種事實,作品的內容自然顯出貧血現象——題材不豐,在一題材之下寫得不充實。 關於新風格,我以為民族形式的辯論雖尚未完,但各種作品中似已都有人作試驗。有些詩,顯然看得出保留傳統的美的觀念與形式。小說間亦有用章回體者,而與武漢時代者不同。戲劇在武漢時代幾乎只有個空架子,現在至少舞臺上已不再用文明戲式的話語,而多採用帶有感情的民間語言;佈景亦不只採用上海的洋派頭的東西,而改為純粹中國人民所熟悉的事物。這些,據我看,恐怕多多少少都與民族形式的討論有關。不過,風格形式正與內容一樣,試驗的方面還嫌太少。我們要多多試驗,造起文藝之林來,給明日的文藝留下活潑有生氣的根基。 對於文藝上的民族形式的爭辯,一年以來我始終未表示過個人的意見,現在乘大家檢討一九四〇年的文藝上的新傾向的時候,總結一下個人的意見,因為這個問題是這一年間爭論得最多的,也是最熱烈的。我的回答是根據我自己對於舊形式的實地試驗的結果,並非從理論出發,這是我首先要聲明的。在武漢時候我最初寫通俗文藝,完全是客觀形勢的要求,和當時所能發生的效用。當時抗戰爆發不久,熱情煽動著每一個中國人,對於戰爭中的全面的複雜的現實都不大理解,也沒有工夫去理解。我想,不僅我個人如此,恐怕老百姓也是如此的。舊瓶裝新酒就在這時候給予我一種強烈的誘惑,以為這是宣傳抗戰的最鋒利的武器。在開始學習寫作的時候,只是感到運用形式的困難,關於處理內容可說幾乎完全沒有想到。我當時只有這樣一種感覺,舊形式是一個固定的套子,只要你學得象,就能有用處,也就是作家盡了自己的責任。這的確是當時的衷心之感。後來慢慢的把握了形式,才又想到如何裝進適當的內容去,這是原先所沒有想到的。於是發生了困難。也由於作家的生活逐漸深入於戰爭,發現抗戰的面貌並不象原先所理解那樣簡單,要將這新的現實裝進舊瓶裡去,不是內容太多,就是根本裝不進去。於是先前的誘惑變成了痛苦。等到抗戰的時間愈長,對於現實的認識與理解也愈清楚,愈深刻,因此也就更裝不進舊瓶裡去,一裝進去瓶就炸碎了。所以這一年來不能不放棄舊形式的寫作。這個否定就是我對於民族形式的論爭的回答。但所要聲明的,我這否定並不是怕別人罵我寫舊形式,而是三年來的痛苦經驗所換來的結論。 總之,文學上的新形式,新風格,還正在創造的路上。 載一九四一年一月一日《抗戰文藝》第七卷第一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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