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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這幾天她一直是在愁苦中過著日子,她的心極不安寧,她不怕自己的憂傷,時時使她更難過的是為了她的緣故使另外一個人也陷在憂傷之中,這許久她的感情總象一池靜水,她想不到這水會淹沒一個靈魂,想得急切的時節甚至於她都後悔她的拒絕了。

  一天的下午,靜玲從學校回來,她得意地跑上來向她叫著:

  「大姊,大姊,么舅有信來了!」

  「是麼?從什麼地方來的?」

  靜宜這時候還獨自躺在床上,一聽見靜玲的話趕緊從床上坐起來。

  「從××來的。」

  「噢,他原來到××去了,我真想不到。」

  「走,我們念給媽去聽吧,媽不知道要怎麼高興呢!」靜玲說著,就拉了靜宜的手走出去,才走出房門她就象記起一件大事似地說:「我還忘記了,大姊也有一封信。」

  「怎麼我也有一封信?」

  「不是信,是一個請帖,你看。」

  靜玲說著就把一個淺粉色的信封遞給她,一眼她就看到那個印好的住址和人名,她那愁緒的心立刻就象一朵花似的開放了,她連看也不看就把那信封裝到衣袋裡。

  「大姊你怎麼連看也不看?你不去吃喜酒麼?」

  「我知道了,我不去吃這頓喜酒,走吧,我們快點到媽的房裡去。」

  當他們進了母親的房,恰巧父親也坐在那裡,她們一聽說李大嶽有信來,就很高興地催著她念出來,靜玲就讀著:

  「——我以為這一路我該走得順利,沒有想到路上出了事,耽擱這許多天,可是尚堪慶倖的是當著這封信到你們手裡的時候我已經平安地到了××,而且已經過了三天既快樂又自由的日子!

  從××出來一路都還好,到了××正巧趕上路上不平靜,這一下就把我這個外路人給困到那裡了,既不能進又不能退,足呆了二十多天,這份罪是想像不出來的。

  我簡直變成一個可疑的人物,在一家小旅店裡天天要受那些警備隊的盤查,以前我改名換姓住在那裡,後來我實在忍不住了,就找到一個在司令部裡服務的同學,他把我接到司令部去住,我才免去那份麻煩。(中略……)

  離開××是二月初的事,所有當地的駐軍都要向北撤,我就是隨著他們軍隊走的。

  我倒很同情他們,他們多半是亡省的人,他們一心一意要打回老家去。

  走到××的時候,他們停下來了,我和他們中間的一小部分又繼續地朝北進。

  漸漸的一切都不同了,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挺起來象一個人似地活著。說是一個人也許還不恰當,他們都象一個戰士那樣。他們事事都認真,事事都努力,充滿了青春的氣象。一切社會上的醜惡都不存在了,人們簡直是在理想中生活。那張張和善的笑臉和那雙雙熱烈的手來迎接我,一直把我送到××。

  這裡花開在人的臉上,萬人相愛的溫情使我也變得年輕了,歌聲隨時起伏,象海的波濤,我那麻痹了的情感在它的衝擊下復蘇了,這裡隨時都在準備和日本帝國主義的戰爭,這個戰爭遲早就要爆發了,你們誰要來麼,我張著兩臂等待你們。不,不是我一個人,是這裡的千千萬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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