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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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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他覺得他不能再這樣保守著「文明的玩笑」了,便感著苦悶地只想向她表白。說出她所給他的種種刺激,以及他需要她,如同他需要一種信仰——一種使他的人生成為完全充實的信仰。於是他駕駛著勇氣向她喊: 「白華……」他的聲音卻帶點戰顫了。 她呢,她顯然有點驚訝了。以前,她完全沒有想到他會這樣嚴重的喊出她的名字。因此她惶惑起來,心動著,失了意志似的愕然看著他:他今天的眼睛特別閃著異樣的灼熱的光彩…… 然而紛雜的聲音響起來了,東邊的院子裡起了擾亂,那個小夥計一路跑來,一路喘著喊: 「著火呀!著火呀!」 她突然變色了——是失去愛情情調的變色,驚惶著,跑出房外去。他也被這意外的事變而平靜下去了,也跟著她走出去。 院子裡滿著人了。大家慌慌張張的。東院裡正在熊熊地飛著火焰。 「唉,著火呀!」她抓著他的手臂說:「怎麼辦呢?」 「不要緊的。」他原有的沉靜便完全恢復了。「我去看一看……」他接著說。 五分鐘之後火焰低下去了。劉希堅從東院走回來。 「誰的房間起火?」她仍然站在房門邊說。 「廚房,」他一面把眼睛還望著那裡的黑煙。「他們真糊塗……尤其是那個小夥計,他慌得把一桶尿也潑上了。」 「唉……」她微微的吐了一口氣。 「那末今天不能開飯呢。」接著她想起來了:「你也沒有吃過吧?」 他點著頭,還望著火焰的餘煙,想著這一場火實在是他的——或者連她也在內——一個無法補救的損失…… 「我們出去吃好了,」她又說。 他答應了,因為他覺得不能再留在這裡了,這裡的空氣已經使他很不高興,並且遭火的廚房裡還噴著一種奇怪的臭氣,使人難當。 他們便走了。離開大門口不遠,有許多挑著水桶的救火兵跑向這邊來。 他們很簡單的在附近的一個本地館子裡吃了一頓炸醬麵。 「你下午有事沒有?」走出麵館的門口,她問。 「一點也沒有。」 「我們到公園去好不好?」 他完全歡喜了,卻只用眼光向她表示了同意。他們便坐車到中央公園去。溫柔的陽光和初夏的景色裝飾著公園。上面配一個廣闊的蔚藍天空。周圍充滿著鳥兒的歌唱。到處流散著濃郁的,但並不薰人的很香的氣味,芍藥花正在含苞。牡丹花盛開了。桃樹上結著許多小桃子。幾對鴛鴦和水鴨在池子裡遊戲。那只雄的孔雀和什麼爭豔似的展開了美麗的尾巴。一切是喜悅,美麗,調和而且生動的。 她快樂的說: 「這是一幅理想的圖畫……」 他回答說:「但是圖畫所缺少的而這裡都有了。」一面也盯視著她。並且,很自然的伸過手去把她的手臂挽著,感著新的歡樂地同她散步,合拍的走,低聲的說話,儼然是一對愛人——一對尚未結婚的愛人的樣子,因為結過婚的愛人又比較大膽了。 他們走到來今雨軒的時候,忽然遇見另一對人,於是停止了。 「珊君!」白華叫道。 「哦,你們倆也來……」珊君說。接著她向她旁邊的人介紹說: 「你們不認識吧……劉希堅先生……楊仲平。」 楊仲平是個身段不很高大的少年,和珊君恰恰配得上的一個,帶著江南人所富有文雅的氣質。他這時趕緊和劉希堅握一下手,說: 「珊君常常說到你。我很想來拜訪你,可是都沒有機會。」 「謝謝你。我差不多天天都看到你的文章呢。」他回答,其實他沒有真的看。於是覺得這一位名震北京的小說家,很漂亮,也許是將要結婚的緣故,修飾得很象一個交際家,一個在女伴中很可自鳴得意的人物。 「慚愧得很,那些都不象東西。」 同時白華在告訴珊君說: 「我已經同密司王說好了,她已經答應替你當儐相,可是她正在為衣服為難……」 四個人便一路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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