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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萊的詩》小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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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萊是我最敬愛的詩人中之一個。他是自然的寵子,泛神宗的信者,革命思想的健兒。他的詩便是他的生命。他的生命便是一首絕妙的好詩。他很有點像我們中國的賈誼。但是賈生的才華,還不曾煥發到他的地步。這位天才詩人也是夭死,他對於我們的感印,也同是一個永遠的偉大的青年。 雪萊的詩心如像一架鋼琴,大扣之則大鳴,小扣之則小鳴。他有時雄渾倜儻,突兀排空;他有時幽抑清沖,如泣如訴。他不是只能吹出一種單調的稻草。 他是一個偉大的未成品。宇宙也只是一個永遠的偉大的未成品。古人以詩比風。風有拔木倒屋的風(Orkan),有震撼大樹的風(Sturm ),有震撼小樹的風(Stark),有動搖大枝的風(Frisch),有動搖小枝的風(Maessig),有偃草動葉的風(Schwach),有不倒煙柱的風(Still)。這是大宇宙中意志流露時的種種詩風。雪萊的詩風也有這麼種種。風不是從天外來的。詩不是從心外來的。不是心坎中流露出的詩通不是真正的詩。雪萊是真正的詩的作者,是一個真正的詩人。 譯雪萊的詩,是要使我成為雪萊,是要使雪萊成為我自己。譯詩不是鸚鵡學話,不是沐猴而冠。 男女結婚是要先有戀愛,先有共鳴,先有心聲的交感。我愛雪萊,我能感聽得他的心聲,我能和他共鳴,我和他結婚了。─—我和他合而為一了。他的詩便如像我自己的詩。我譯他的詩,便如像我自己在創作的一樣。 做散文詩的近代詩人 Baudelaire,Verhaeren,他們同時在做極規整的Sonnet和 Alexandrian。是詩的無論寫成文言白話,韻體散體,它根本是詩。誰說既成的詩形是已朽骸骨?誰說自由的詩體是鬼畫桃符?詩的形式是Sein的問題,不是Sollen的問題。做詩的人有絕對的自由,是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他的詩流露出來形近古體,不必是擬古。他的詩流露出來破了一切的既成規律,不必是強學時髦。幾千年後的今體會成為古曲。幾千年前的古體在當時也是時髦。體相不可分─—詩的一元論的根本精神卻是亙古不變。 十二月四日暴風之夜 選自一九二三年二月版《創造季刊》第一卷第四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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