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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色帝國主義」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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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三年十一月九日) 中國應排除一切疑念及阻礙,毅然與勞農俄國為第一朋友。 在此全世界紀念俄國革命的節日,每個被壓民族都應有一種特別努力,就是要比尋常更專心的去瞭解蘇俄,從種種事實上去認識她國內的現情,認識她對外的態度——尤要是她對於被壓民族的態度;特別是對於中國人民,這種瞭解是有非常之必要。 自地理的關係上說,西起帕米爾,東迄烏蘇里江,我國與俄接壤在萬里以上,此種自然的關連,實不容吾人一刻忽視。一邊是擁有全球陸領六分之一的俄羅斯人民,一邊是有四百兆人口之中華民族;此兩大民族都是廣土眾民,天產饒富,地理上的關係又那樣密切,若是他們聯合起來,不但東亞和平可以保持,與世界未來文化亦將有莫大的供(1)獻;反之若是他們尋仇起來,這麼兩大勢力的撲殺,其結果的毀害恐不堪設想了。為仇為友,其利害之分馳既若是钜大,我真不解我國民族對如此重大問題,何以至今猶恝然置之若無事!若以有所期待,此乃三年前資產世界之老態度,那(2)能適用於今日之情形?三年之前,帝國主義列強以武力及經濟的種種方式,圍打蘇俄,他們是何等深信而且誇張,說勞農政府在幾星期內,必可覆滅;中國人又是何等受過這些宣傳的欺騙,可憐的商人們竟大買賤價舊紙幣,以為舊政恢復在即,到時兌現可大發財。然而事實是怎樣呢?彼等希望於數星期內推翻之勞農政府,不但打退了烈(3)強的圍攻,平覆了白黨的內亂,至今存在已達六年,而且其統治已由分列(4)的進入於統一了。今日的俄國,不但政權穩固,遠非日事擾攘之列強可及,而在歐洲絲毫不能有望之「經濟恢復」,在俄卻已有進步可見;拿國際地位來說,蘇俄無庸疑問的已是一個強國了。一方面是蘇俄地位日臻強盛,一方面是中國與之接壤的密切,形勢所逼,對於中俄關係,我國民再不能擱置,再不可抱一向放任的態度,要迅速的有決定了。 同時,此要決定的關係,將是如何性質呢?親善的麼?交惡的麼?——這是要根據了中國自己的需要,和蘇俄對華的態度而去決定的;這是中國人民要獨立決定的事情,我們沒有要去探詢列強意見的義務,英美列強更沒有干涉過問的權利。 俄國自革命以來,其對外所採取的政策,不但一反帝政時代之舊,放棄侵略政策,而且是積極的幫助弱小民族,樹立了反帝國主義的中心,使被壓民族得脫離白人之羈勒而獨立。從杜洛斯基發表外交秘密文件以至援助土耳其之獨立,蘇俄之助弱小民族與反對帝國主義,不單是口頭的而且是行為上的,事實有好多了。我國因一世紀以來,外力侵入之結果,積弱至今已瀕入於列強共同殖民地之情形,此愛國之人民所不忍言者,然事實又何容諱言?外力既已成為吾華經濟生命之主人,而吾人頭上又複有一種白(5)國殘橫的宰製;此二勢力交並進攻,重賦外資既榨取其髓血,戰亂壓迫又擾害其身體,吾民所受今日宰割之痛苦,真不堪言狀。今日吾民實需要一種爭自由獨立之運動,此運動是需要國際的援助的,但此援助不能希望于侵略的英美法日,他們就是使中國不能獨立的惟一因子;他們現正計畫如何共管鐵道,如何宰割中國;可希望援助我們的惟有是反對侵略的蘇俄。而且在事實上,從蘇俄歷次對華宣言所具的精神看來,蘇俄是已經而十分誠摯的將這樣親善之手伸給我們了。對外脫離帝國主義之羈絆而獨立,對內消滅軍閥之宰製而自由,為了此種使命而去聯絡蘇俄,不但理論上是應當的,而且事勢上是可能的,以此種需要之迫切的程度而言,確定中俄兩民族的關係——而且必須是親密互助的關係,是刻不(6)緩了! 然而實際竟如何呢?俄國為了決定此種關係派遣來華之加拉罕,到京已有二月六日了。此六十六日中,中國人民熱忱所希望的親善關係,不但至今毫無音兆,而所謂中俄會議亦有不知開在何年之勢。形勢之所以至此,不能不歸咎于左列二因: (一)北京政府外交不敢獨立,事事聽命於東交民巷; (二)國民任聽外交系作英美走卒,不起而糾正其媚外的外交。 以臨案交換覲賀,將威海衛捧送英國,現又將斷送金佛郎,專門替外國辦外交的外交當局,欲其見到中俄親交是關係中國運命的重大利益,要他們廢除了向東交民巷主人磕頭之慣習,而來獨立的成就此種利益,以這種愛國的事情來希望外交系,是我們長睡十年都不敢做的癡夢;但我卻不懂解,我國民何以竟如是寬洪大量,任聽當局去辱國喪權,任聽當局去蔑視我們的最好利益,絲毫不加以具體的追究?當局媚外我們勸說早不生效,今可再勿勸說;惟我國如斯模胡,倒是根本可畏的一個現象,此不能不勸告一番。 我國民之所以任聽當局媚外,原因固然大部不是主觀的,是追究的意見還沒集中的緣故;欲使這些意見集中,固然離了國民團結的工夫不成,而一些不準確的被仇人灌迷的觀念之洗刷亦為非常之必要。 據我所知,雖然是很少的數目,是確有一部分對蘇俄態度仍抱疑念。他們說蘇俄對華亦是侵略的,宣言所載是騙人的。我們第一要知道這些的來源,這不是中國人理智的認識,是英美及白黨反俄宣傳所影響給我們的觀念。自俄國革命以來,列強及(7)們所扶助之白黨一致做起反俄宣傳;對其本國,他們則捏造種種證佐,描寫俄國革命之「殘暴」,以消殺其工人階級革命及對俄同情,對弱小國家,則造說俄國是「赤色帝國主義」(RedImperialism),是侵略民國的,以防阻他們與新俄之接近。在喬治亞複歸於蘇俄的時候,英法政府及其忠犬第二國際,他們大肆吹哄(8)嚷此「赤色帝國主義」;然而喬治亞之複歸於蘇俄,不過如遠東共和國之複歸於蘇俄,乃蘇俄統一上應有事情,若說是「侵略」,這是連小孩子都欺騙不了的話,在我們貴國,「社會大家江亢虎先生」,去年亦努力做這樣留聲機。一些邊境被白黨包圍了的長官,時時從夢中得到一些可怕的消息,「紅軍將侵入我境」的報告時常紛至踏(9)來,然而從未聽說有一次紅軍侵入,據本報四日消息,最近又有: 駐俄沈委員日前電政府,聲稱勞農政府近於赤塔設立戰職軍司令部一所,以席奇諾夫將軍為總司令,共轄十四軍團,每軍團自二萬餘人至三萬餘人不等。西伯利亞已駐俄軍約二十萬,席奇諾夫並派莫裡寧氏為第一支隊司令。率領紅軍第八第十一兩軍團,駐滿洲里。因此政府大起恐慌,外陸參三部,連日會商應付方針。現已議決三項:(一)速向駐京俄代表加拉罕提出交涉。(二)設法鞏固中東路。(三)東省嚴重防備,但須電吉黑兩省防軍,萬勿釁自我開云云。 按俄國軍額六十萬,其領土之廣大,而西部邊防又較重要,其是否能抽調如是大軍東駐西伯利亞,實一疑問;即使確有如沈君報告之數,若即斷定其在來侵中國,恐亦神經過敏之論。在「政府大起恐慌,外陸參三部,連日會商應付方針」,邏輯原沒有分住在無常識的官僚腦中,他們如是庸人自擾,實屬可笑,然具此同樣不邏輯頭腦而盲信此報告之為確的人,又恐不止是官僚了。我敢斷說:俄軍除了防衛白黨外,絕對不會有侵我之事。一部分國人要明瞭我們認俄是侵略的疑念的來源,從事實上去證明他是否確實。 蒙古問題,是有人疑念之一,但俄代表已聲明中國主權存在,中俄關係確定必可撤兵;中東路問題,是有人疑念之一,但俄代表已聲明于不准第三國干預情形之下,與中國公平的交涉。庚子賠款已退,領事裁判權已撤,兩宣言已實行其大部,而我政府至今對之從未有一定之致答。事實是如此,我們除促進中俄親交之外,尚有何理由可以懷疑友邦之誠意? 即使讓一萬步言之,我們盲從著白党和英美說俄是侵略的,而我族之對外關係,是否要採取比較的實現的態度?「侵略的」俄國,較之日要共管鐵路之「友邦」英國何如?較之搶奪無線電建築權之某二「友邦」,與拚命要金佛郎之某「友邦」又何如?假使有一天俄國侵略我們了,我們自然要攻擊,且應當全國一致的攻擊,因為大國民的態度,是應不能容忍任何國加以侵略的;然而我人民於臨案各國大肆宰割之頃,威海衛金佛郎參戰借款斷送之頃,不努力聯合蘇俄以圖反抗,卻反枝枝節節去懷疑事實上沒有發現的事情,從腦經(10)裡去創造一個「侵略的俄國」,我們東方民族這種絕對的頭腦,不去比較實際利害的「政治態度」,恐是所以形成外國侵略原因之一罷! 在應當認識蘇俄的今天,我能給與國人的供(11)獻,僅是這點自己的信見和指出一個障礙;但就是這點信見,我自信是很與我國之獨立有利益的。前後希望一句,請國人分我信念,剷除我指出的那些障礙,迅速的使中俄親善的關係早行成立! 1923年11月9日《晨報》副刊第285號 (1)「供」應為「貢」。 (2)「那」應為「哪」。 (3)「烈」應為「列」。 (4)「列」應為「裂」。 (5)「白」應為「自」。 (6)此處漏掉「容」字。 (7)此處漏掉「他」字。 (8)「哄」為衍文。 (9)「踏」應為「遝」。 (10)「經」應為「筋」。 (11)「供」應為「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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