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紅二軍團的報告|鄧中夏

關於紅二軍團的報告

　　關於紅二軍團的報告(1)（一九三〇年十月十九日）

　　長江局並轉中央：

　　朱河發一報告，計達。此後因出征，特別是因得瘧疾（每日一次，特別在攻打仙桃鎮時最利〔厲〕害，神志昏迷，困苦萬狀。攻下仙桃鎮後方愈。但回師至監利時又復發一次，現已愈），以致直到今日方作報告。茲擇其重要者報告於次：

　　（一）在朱河時，原決定攻打新堤，嗣得報告，新堤工事太堅，有電網，有戰壕，有土坑，最苦是戰地太小，我們雖然兵多，苦於不能展開，只能用小部隊，而且地形太壞，左江右湖，只能打衝鋒，不能打包圍。我們估計，佔領新堤雖然絕對有把握，但一定須準備極大犧牲。再我們攻下新堤，主要目的在解決經濟問題（如說佔領新堤為通江口岸，意義雖有，堅守則難），據偵查，新堤大商家早已遷移，其收穫不會比監利為多，因此前委決定，以不可彌補的犧牲，而取得有限的經濟，殊為不值，故改變軍事行動轉向仙桃鎮，攻下仙桃鎮後再攻岳家口。攻下岳家口後，分兩路出師：六軍取天門、京山；二軍取鐘祥、荊門，目的不僅在解決經濟問題，而且主要的在擴大赤色範圍版圖。九月七日很順利的佔領了仙桃鎮。前委臨時變更計劃，決定不再北進，移師南征。理由主要的是地方組織太薄弱，譬如紅軍攻下仙桃收復地域百餘裡，然而地方組織無力接受，這樣即使紅軍向北冒進，事實上等於太平天國〔之〕攻城略地，隨得隨丟政策，好似猢猻抓板栗，抓一個丟一個；此與擴大赤色版圖意義不合。再則大軍冒進，敵情固然複雜，後方失其聯繫，亦為軍事所忌，又天門、鐘、荊等縣，並非富庶之區，經濟只能小解決，不能大解決。因此決定紅軍及漢水而已，不再北進，移師南征，故佔領仙桃鎮只兩日，便退回峰口。

　　（二）此次攻打仙桃鎮，系從兩路進攻，二軍從西路收復沔陽縣城，經過張家溝裡仁口消滅敵人前衛，向仙桃進攻；六軍從東路經尤據彭家場，消滅敵人前衛，向仙桃進攻。兩路皆有北極會匪，我軍皆須搜索前進。（北極會匪者發生，專門與赤色區域為敵者也，其性質與紅槍會相類，其信仰誰儒釋道之家，亦以「吃靈符炮打不進」的鬼話欺騙群眾，其實是出發吃靈符時，每人喝仁砂酒一大瓶，人受此刺激，的確神昏顛倒，天不怕地不怕，象火牛一樣向前直奔，但不到兩小時，酒解人醒，便失其效力，於是匪首解嘲說：「靈符過兩小時無效」。或用其他鬼話：「被打死者系心不誠，夜有房事所致。」首匪名「老師」，設佛壇早晚拜佛。徵收會費，完全脅迫，不加入者則殺其人，火其居。入會金至少一元，還不時徵發，群眾引為大苦，然而無可奈何，不能不在淫威下挨家加入。（再則赤色區域的策略錯誤，亦為促成群眾加入北極會之又一原因，下面再說），再加上國民黨政府現時無力統治農村，無兵可派，極力利用此種組織，該會匪得反動政府援助，故其勢太張，蔓延沔陽一帶，監利亦×發展多）。六日進攻，二軍不戰收復沔陽，即到張家溝打破敵人前衛，繳械二連，直追至新裡仁口；六軍收復尤據，直進抵彭家場；七日上午兩路會攻仙桃，敵人不戰退過漢水（俗稱襄河），夾河相持，仙桃完全為我軍佔領。當晚召集工人數百開會，成立總工會。翌日午召集群眾大會，成立蘇維埃。宣傳頗為普遍，民眾亦頗熱烈，影響甚好，佔領兩日，敵人在對岸鳴槍，疏疏密密，晝夜不絕。漢口飛機，七日下午來投炸彈四枚而去，一枚炸毀房屋一棟，死市民一人，傷紅軍五人，市民數人；一枚傷戰馬一匹。我們才決定引軍渡河，消滅對岸殘敵，無奈所有船隻盡數為敵人引往對岸，上下數十裡，覓不到船隻，以致未能渡河。八日晚我軍退出仙桃鎮，適敵人援軍二團亦至，跟蹤追擊；西路無戰事，東路至彭家場，六軍給以反攻，打潰敵軍，繳獲敵械。九日完全安退峰口。

　　是役也，我軍死十餘人，傷二十餘人，敵軍死傷七八十人，繳敵械二百余支，子彈數萬發，俘虜二百餘人，算是一個小勝利。敵軍系川軍郭汝棟一團，敵人援軍不大明，聞系謝彬一團及郭汝棟×漢川之一團，在政治上的勝利，特別是給北極會一大打擊。本來當我軍進攻，北極會武裝隊伍皆聞風逃匿，我們的策略是「殺盡老師，保護群眾」，我們提出口號是「北極會是豪紳地主的走狗，是我們的敵人；群眾受豪紳地主的壓迫，是我們的親兄弟，『殺盡老師，保護群眾』」。北極會的群眾與我們聯合起來，殺盡欺騙壓迫他們的老師。這一來，的確使北極會的群眾受了莫大的影響，事實上，我軍所過未殺一人，未燒一屋。將北極會匪首之宣傳失其根據，不僅如此，並且連帶改正赤色區域群眾向來對付白色區域群眾策略上的錯誤。從前是這樣的，白色區域見人殺人，見屋燒屋（實際上是農民意識原來如此），於是赤色區域交界之處三十裡往往無人煙，赤白區交通完全斷絕。赤色區域的人固然不敢過去，白色區域的人亦不敢過來，因為一來則殺無赦，造成一個相互仇殺的地帶，地方黨部及政府不僅不糾正此種錯誤，而且造成理論說這是赤白區域對立，他們不瞭解赤白區對立，是赤白區兩個政權的對立，而不是赤白區兩地群眾對立，他們把地域的對立，代替了階級的對立。的確這一策略可以使蘇維埃區域陷於滅亡，不僅不能把赤色區域的政治影響擴大出去，而且使白色區域的群眾仇視赤色區域。北極會之存在與發展，赤色區域此種策略，實為一大助力。紅軍此次進攻仙桃，的確影響赤色區域群眾改正此種錯誤，譬如沔陽暴動隊、赤衛隊三千余人隨紅軍前進，隨紅軍在北極會根據地搜索，他們確未殺人放火，只在一處地方燒佛壇一間，逮捕了六百群眾亦全數好言赦放。的確這一來，使北極會群眾根本動搖，據我們退出白色區域以後所得的消息，北極會老師回來，群眾說：「請莫再來了，你們與共產黨有仇，我們與共產黨是沒仇的，你們如再壓迫我們，我們只有向赤色區域跑。」於是北極會的，現時都是白色區域的反水了，這不能不說是此次政治上的一大成功（赤白區域群眾對立的現象不僅沔陽，其他各處亦有，我們已去函湘鄂委討論此一問題，成立專門決議案，訓令各縣嚴重注意糾正，前時特委亦有委員震于北極會之發展，有用武力肅清傾向，當時×則說不用害怕，主要原因是北極會不建立在階級利益上，何能發展，但因當時弟還未深切見到赤白區域群眾對立之危險。）

　　（三）自我軍退到峰口以後，前委決議留一星期加以整頓，慕禹傳達國際新有決議，要中國造成紅軍鐵軍，使我們感覺得這一任務的重要，六、二軍兩軍是不敢自負有遠能造成紅軍鐵軍的資格，然而國際既有此願望，那麼二、六兩軍亦不能妄自菲薄不加努力，的確二六兩軍的毛病太多太大了，實是難於指×，最主要是紅色軍事教育在全軍中，只是滄海一粟，軍官的教育有保定的，有黃埔的，有講武堂的，有行經的，有遊擊戰爭的，五花十色，各師之教，再則戰士的成份，當然最多是農民，然而亦有不少投誠的土匪及俘虜的兵士，現時雖然絕對不是烏合之眾，然而我們不諱言我軍還是以勇氣勝人，而不是以戰術勝敵，的確打衝鋒是我軍的天大本事，並且現時還進步到能打幾個衝鋒，但是說到戰術就成問題了。二軍老軍務多些，還有時有幾分採取戰術，六軍多由遊擊戰爭產生，對於戰術的採用就更少了，前委有決心將軍隊加以改造，自然此次在峰口一星期之改造整頓，只是因軍隊總在戰爭的狀態中，借此一星期，做一×的整頓，還說不上是改造的開步走（我們在宣傳上雖這麼說，那是另一會事）。所以這次的整頓，我們僅注意三件事，①戰鬥的教練（擇其最感迫切者加以大概的訓練，如射擊、駐軍警戒、行軍警戒、攻擊、防禦、夜戰、遭遇戰、山地戰、攻城、渡河等）；②政治的教練（擇幾個基本問題，對全軍講解，相當的作統一全軍思想的嘗試，題目不錄）。③各級機關的整頓（儘量裁汰冗員，特別儘量裁汰閒雜人，減少行李，減少毛匹等）。現整頓期滿，其結果如何，還未能做總結，此地不述。現軍隊已開動渡江向南華安進攻，此後戰略以奪取常德為主要目的，至於與一、三軍團配合行動，我們已另立專門機關與專門人員先行把交通建立起，使雙方發生聯繫，我們已派幾個人帶信去了。

　　（四）我與雲卿於十五日趕到監利縣城，適在湘鄂西蘇維埃第二次代表大會之前夜，×底地方工作有極大進步，雖還不到一個月，舉其最著者于下：

　　（1）上次攻打監利，被我們所擊潰散在各處之常練隊、現在已完全肅清，只尺八口還有一小股，從前的白色區域及漢水區域亦相當立有基礎，我們一路來見農民哨所已設立，蘇維埃鄉政府及少年先鋒隊，亦是好幾處已有，雖然不如老赤色區域之整齊嚴肅，但大體已有規模，我們雖未下馬考查，但路上所見農民確有欣然氣象。

　　（2）監利縣城甚為安靜，工會已組織起來，工人亦頗積極參加工作，特別是學徒及青年農民更為熱烈，十六日晚慶祝蘇維埃代表大會之提燈巡行，參加者本城工人及四郊農民約近萬人，而且熱烈高呼口號，革命空氣異常緊張，據說為鄂西空前未有的現象，由此足證群眾確已起來。

　　（3）此次召集湘鄂西蘇維埃第二次代表大會到代表八百余人，如到齊約近千人，而且成份極好，工人雇農占絕對多數，次為貧民[1]（疑是貧農之誤筆——編者）再次為中農，知識份子只數人，青年倒不少，但女子只一人，是極大缺點（此有其政治原因，就是以前蘇維埃富農當權時代，其工作人員憑藉政治的地位與權力，的確有假自由戀愛之名，行奪人妻女之實，自然其中有不少女子有趨炎附勢的事實，農民則屈于淫威之下，敢怒而不敢言。再則女子也有浪漫放縱生活奢侈者，這一來剛剛與農民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相衝突——實際與他們以女子為私有財產的觀念相衝突，蘇維埃政府又不從積極方面加以解釋，只從消極方面提出「反對婦女流氓化」、「反對無條件的婦女自由」口號，大貼標語，以迎合農民。紅軍政治部亦混蛋，也有上述口號標語，自然有其背影〔景〕，因紅軍戰士也有不少老姿被人騙去者，戰士憤怒已極，政治部即反映此種情緒——好了，這樣便開闢封建思想復辟的道路，此次女子不被選，實以此為大原因。即此一端，又證明土地問題解決之不當），會場革命空氣極高，開會六天，我們只參加兩天，第一天開幕。第二天下午政治報告（中夏報告），代表討論頗為熱烈，整個大會報告將親由特委做來。據我觀察，此次大會的確是湘鄂西一大成功，此次大會之後，其影響將有不可思議的效果，現在鄂西群眾的確在紅軍×勝之餘，特別是攻下監利，其革命〔熱〕情突飛猛進，湘鄂蘇維埃縣政府的聲望必隨此次大會而高度增加。

　　（4）農民銀行之建立，亦為一大成功，原先紅軍發有紙幣，濫極了，其紙幣亦極不堪，用毛邊紙成一小條，而且草書油印，以致用不到數日便破碎了，所謂兌現，亦屬空談。現聯縣政府成立農民銀行，全鄂西只有此銀行發行紙幣，紅軍及各縣政府一律停止發行紙幣，並由此銀行將紅軍及各縣政府紙幣收回銷毀，以後只此一家紙幣流行。聯縣政府並決定於各縣及各重要市鎮，設立分行，並準備相當基金，實行兌現，又決定以後政府徵收公益費（即累進稅）只收紙幣不收現金（而以現金去銀行換紙幣來完稅），以增加紙幣信用，的確現時人民樂於使用銀行紙幣了。如果辦理得好，紅軍向外發展現金，再添基金，其前途實未可限量。

　　（5）地方軍事組織，亦開始建立，現名為紅色警備隊，原來赤衛隊，因從前擴大紅軍時，將其解散，不便再用赤衛隊名稱，一時想不到其他適當名稱，只得用了紅色警衛隊，後接中央局關於地方的紅色軍事組織大綱，可以設紅色警衛隊，其性質等於中央所擬的紅色野戰軍，現既將紅色警衛隊名義打出，而且各縣亦已沿用，似不宜於驟然更換，特委決定仍採用紅色警備隊，請中央同意。其他如紅色補充隊，紅色守備隊，擬照中央指示進行，地方軍事組織詳情由特委詳報，茲不贅，自然我們已注意地方軍事組織如何幫助紅軍發展問題，即最近則由紅色警衛隊準備徒手兵，整個中隊×加入紅軍，將來則由紅色守備隊吸收自願兵，關於徵兵制名義，特委決定暫不抬出，免引起群眾懷疑，只按照徵兵制精神去做，一俟補充隊守備隊做到，就告訴群眾，這就是徵兵制，自然徵兵制的思想就須開始宣傳。

　　以上五點舉其大概者而言，至於有決定沒有決議案而未實行者，概不說及，如平分土地問題，經濟政策問題等。但請中央及長江局嚴重注意湘鄂西特委之決議案，望迅速審查，是否錯誤，立即指示，假使有錯不少，致實行太久，一時改正不來。

　　報告完了，另有數事須請中央及長江局嚴重注意：

　　1．湘鄂西幹部人才實在太少，我是知道中央實情及全國現狀的，提出要求實覺困難。但湘鄂西實情不能不報告，湘鄂西黨最大弱點，是無產階級成份的萬分微弱，領導機關幾乎絕無僅有，又何怪農民意識牢固而不可拔，鞏固無產階級領導，就現在說絕無保障，長江局及中央應盡可能的從莫×中特別是列校工人班中選派幾個硬腳來（最好十幾個），請求把餘△△派來，為二軍團總政治部主任，兼党書記，並從上海、武漢工人同志中選一大批來。

　　2．理論人才絕無僅有，中夏、朱勉之據說是「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豈不笑掉牙齒！此二人又在紅軍之中，打下監利時，原決定出一《鄂西蘇維埃》三日刊，直到現在還未出版，真是莫大損失，比損失一萬兵還大，現時策略解釋之不普遍，反對傾向及糾正錯誤之不深入，布爾塞維克思想之極端微弱，皆因無此刊物。務望盡可能派幾個此種人才來。

　　3．洪湖軍事政治學校只校長劉鳴先一人受過紅色教育，其餘軍事教官大半拖槍過來的連排長，黃埔學生是頂呱呱〔的〕腳色，政治教官傅先夏（原名戴君實），笑是超等名角，以如此腳色而希望造成紅軍及地方紅色軍事組織幹部人才，真比登天還難！鳴先變成孤掌難鳴，弟初堅決主張續辦，最近有變動，主張改為教導營或教導團，即是因此。但特委最大多數委員堅持續辦，既續辦必須加強領導者，紅軍中調不出人，地方更調不出人，請長江局及中央從蘇聯步校學生勻出一、二人送來。

　　4．無線電話成為我們火燒燃眉的迫切要求，務望派人並購買機器送來。

　　5．李劍如已到，但漢川事實上送不過去，再則中央獨立師變為潰不成師，其留監利一部分，上次報告已說被二軍團吸收，其餘留漢川一部分，渺無消息。因此前委決定李劍如同志暫留此任六軍第十七師政治委員，請批准，並請勿懷疑我們攔路劫搶，一笑！

　　6．紅軍兵士名稱，我們已決定廢除，改用戰士或紅色戰士，請批准。

　　7．紅軍的黨，中央軍事會議決議政治委員為黨的當然書記，據我們經驗，此決議有變通辦理必要，第二軍團一萬二千餘人，只五百黨員，党不發展，政治委員兼党書記顧不過來，要為原因之一。蘇聯紅軍亦不是政治委員必兼党的書記，其關係如此：政治委員必參加党的會議，如党書記或党委員會，與政治委員發生不同意見時，党書記或党委員會必須服從政治委員意見。但党書記或党委員會可將不同意見，呈報上級黨機關；又党書記或党委員會，有違反黨路線和策略及不遵行〔循〕軍×策略時，政治委員得將党書記撤職或整個黨委員會解散及改組，但政治委員須立刻呈報上級黨機關××辦理，實際有益而且正確，前委決定如此辦理，特委同意，請求你們批准。又特委決議在前委之下，設一組織委員會（我提議用黨務委員會不必隸屬前委，但被推翻），專門管理黨務，此則是否適當，請批示。

　　並致布爾什維克敬禮

　　弟　中夏

　　十月十九日於調弦

　　（原件存中央檔案館，此文件來源於：中央檔案館、湖北省檔案館和湖南省檔案館合編的《湘鄂西蘇區革命歷史文件彙集》）

　　注釋

　　[1]原文如此。

　　(1)中央檔案館定名：《關於整頓紅二、六軍等問題給長江局並轉中央的報告》，三檔案館定名：《鄧中夏同志關於紅二、六軍的報告我軍鄂西進軍及整頓概況，地方工作的開展情況，請中央及長江局注意湘鄂西的幹部問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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