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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港罷工中之中英談判


  目錄

  自序
  (一)罷工成為過去事件嗎?
  (二)解決罷工交涉中的先決問題
  (三)中英談判中的我見
  (四)香港能推卸責任乎?
  (五)今日大會的意義
  (六)中英談判經過報告(一)
  (七)中英談判經過報告(二)
  (八)中英談判總評(上)
  (九)中英談判總評(下)

  自序

  「沒有省港罷工,就沒有此次中英談判。」這是任何人都會一口承認,都會確信而不疑的。

  但是,在這裡,我們不能不回想一下,廣東自十年前建設革命政府以來,有沒有像此次一樣與外國開過正式的平等會議呢?事實告訴我們,沒有過的。因為一切帝國主義者歷來只承認北京賣國軍閥政府是代表中國的正式政府,並未曾把廣東革命政府放在眼角裡,不僅未承認廣東革命政府是可代表其所轄領土內中國人民的獨立政府,抑且未承認廣東革命政府是代表中國國民運動與北方軍閥相搏持的交戰團體。廣東革命政府與外國派同等數目與同等權責之代表開正式的平等會議,此次省港罷工中之中英談判,要算是破題兒第一回。陳啟修說:「中英談判的本身,已經表示英國政府至少承認了廣州國民政府是一個有實力能夠代表廣東人民的政府」。這句話是說得不錯呀!廣東革命政府國際地位之提高,自省港罷工以後,有一日千里之勢,有目共睹,毋勞多說。但是我們要做一個結論,就是說,廣東外交從此辟了一個新紀元了。

  我們並且還要指出自省港罷工後,不僅為廣東外交辟了一個新紀元,而且為中國外交也辟了一個新紀元,此地簡單地敘及兩個事實:

  (一)外國貨向來只經海關徵稅以後,便可在內地流通無阻,政府不能再征,厘卡不得過問,可是廣東自省港罷工以後,政府因其力而徵收外貨稅捐,現在,煤油貼印花稅了,紙煙也貼印花稅了,並且財政部可派人到外商公司監督與查帳。這不是打破不平等條約的一部份嗎?

  (二)外國船向來在中國內河可以自由航行。可是省港罷工以後,工商條例規定「凡不是英貨英船及經過香港等可准其直來廣州。」於是美國大來公司日本三井洋行及其他各國洋商都依照條例而要請複業了,一切按照罷工委員會所規定之手續辦理:船到要報告;船開也要報告;並要領取通過證;並准派人騎船監視;並准武裝糾察到船;條約皆用中文簽字,不用洋文。如違犯條例,可將其船扣留查辦。這又不是打破不平等條約的一部份嗎?

  僅僅這兩個簡單的事實,試問北方賣國軍閥政府所轄的各省有沒有?是不是為中國外交辟了一個新紀元?我們此次罷工,最後勝利雖尚未得到,可是國家外交的勝利已經得到不少,這是我們于痛苦之餘,引為自慰,而且可告無罪於國人的。

  但是,中英談判確乎延期了,在此延期中,我們大家想想!我們怎樣辦?(一)或是無條件屈服,不再為帝國主義屠殺的愛國烈士復仇呢?(二)或是不僅無條件屈服,而且承認英帝國主義「黃埔實業借款」之條件,再多送奉一筆利益給他們呢?(三)或是誓不甘心屈服,要繼續奮鬥呢?這三條出路,擺在我們面前,大家要一個回答。如大家說採取第一第二兩條出路,當然不成問題,我們罷工工人返香港沙面復工就是了。如大家說非採取第三條出路不可,那麼,我們只有尊重大家的意思,為了民族利益,即受盡任何痛苦犧牲亦所不惜,仍然繼續奮鬥,但是大家在精神上物質上都應以有力的幫助。

  這本小冊子是我關於此次中英談判批評的幾篇論文,不取自信所言甚當,只不過□集印刷出來,做愛國同胞的一個參考,望大家不吝指教,那就是我的榮幸!

  鄧中夏一九二六年七月二十五日于廣州。

  一、罷工成為過去事件嗎?

  香港帝國主義者的回函說:「罷工已成為過去事件。」但是,事實確是如此嗎?

  我們的證據,現在住在省城的七萬余罷工工友,都是有名可稽,有數可點的,如果罷工已成過去事件,何以此七萬余罷工工友尚未回港?我們並不否認去年中山陷落時,因土匪蜂起,有一部分在鄉的罷工工友逃回香港,但是此一部分仍然是極小極小的一部份,充其量不過數千人。絕對大部分七萬餘人仍然至今住在省城,不論香港帝國主義者如何狡賴,不能抹殺此一事實。

  除了我們的證據,並且還有香港方面自己的證據,可惜香港帝國主義者自己太不小心,在自己的西文報紙上不自覺的披露出來。我們只將航業做一個例,據港報本月十八,十九,二十,三天出入口船隻列表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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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查一查前年到港船數為七萬六千四百九十二隻,共噸數五千七百萬噸,平均每日有船二百一十隻,共噸數十五萬六千一百五十四噸,兩相比較,船數減少若干,不難一望而知。此系表示香港船隻仍然歸於停頓。為什麼停頓?不言而喻因海員尚未返工。罷工海員留省者共五千三百餘人,回鄉者不計。罷工已成過去事件嗎?只此一例,已可以打得香港帝國主義者片甲不留。

  香港帝國主義者向來以聰明著稱,假如要掩蔽此一罷工事實,取得人家相信,何以對於中國報紙檢查那樣嚴厲,對於自己的西文報紙讓他登出這樣一些可以資人反攻的證據,打自己的嘴巴。

  署名:鄧中夏

  (原載《人民週刊》第15期)

  二、解決罷工交涉中的先決問題

  罷工並未成為過去事件,我已在昨天本報「罷工成為過去事件嗎」的短評裡,約略說過,一方面舉出我們的證據,一方面根據香港帝國主義者自己的證據,「以子之矛,陷子之盾」,香港帝國主義者雖有百喙,其何自解。西諺有雲「事實勝於雄辯」,香港帝國主義者之奇形妖狀,不難在事實先生面前當場打死。

  香港帝國主義者否認罷工之存在,表示願意解決排斥英貨問題,似有料定我們沒有膽量敢於承認排斥英貨問題的樣子,我們呢,恰與香港帝國主義者所料定的相反,毫不猶豫的回答:不錯;罷工固然確是一存在的事實,排斥英貨也確是一存在的事實,所以我們要求解決罷工問題,同時也可商量解決排斥英貨問題。

  罷工確系排英之一部分,如排英運動全部問題解決,當然一部分問題應該一同解決。罷工實有排斥英貨之性質,糾察截阻英貨,我們無所用其諱言,如果不解決罷工問題,如何能夠解決排斥英貨問題,名稱雖異,實際則一。名稱尚不重要,最重要的我們要嚴重考慮香港代表之代表何方與職權如何。

  據香港總督來函,使我們有下列兩大疑點:

  (一)照英國法律,英屬殖民地政府是無權與任何國家辦理外交的。香港現尚為英屬殖民地之一,所派代表,系代表香港呢?抑代表大英帝國呢?未說清楚。如系代表大英帝國,自無問題;如系代表香港,就須說明,是否英倫政府已授權於香港政府,可與廣東政府直接交涉,否則此種代表系非正式代表,即令與之談判,終歸無用。又第三個代表,系沙面英國領事,為北京英國公使所派,究竟系代表大英帝國,抑系代表香港,也未說清楚。

  (二)我政府所派三代表為陳友仁、宋子文、陳公博三人,政府賦以全權,陳部長致香港政府公函亦已說明。就是說此三代表有全權解決問題,訂約之後,只須照例得政府之批准,便可以了。但是香港總督來函,所派之代表,並無「全權」字樣,如此則我方代表團與彼方代表團談判,資格既不相等,結果更難有效;並且香港代表無論何時可以藉口無權,拒絕或停止商議,這樣,如與無全權代表開議,不是等於兒戲嗎?

  我以為外交部除切實聲明罷工並未成為過去事件外,最要緊的是向對方弄清此兩大先決問題。如果對方代表不說明代表何方代表大英帝國或代表香港政府與職權如何——有全權否則我們不必與之開議。我們決不讓「無所代表」與「無權解決」之野雞代表,在我們玲瓏剔巧的眼前弄把戲。

  同胞們!香港帝國主義者開始便弄把戲了。所謂誠意者何在?我們堅決反對香港帝國主義者這種欺騙與愚弄。假使香港帝國主義者要表示有誠意的,第一步須將所派代表之屬性與職權立即切實負責聲明。第一步不弄清楚,第二步自然無從說起。

  署名:中夏

  (原載《工人之路》第359期)

  三、中英談判中的我見

  我南中國繼續年餘至今未休之排英運動,的確是一存在的事實,不存在我們不必虛構,既存在我們也無所用其狡卸。有不有排英這一事實,在怯懦的北京賣國政府或者不敢承認,若在我勇敢的國民政府必須予以承認不可以其比省港罷工問題尤為廣大尤為嚴重而怕承認。反正不論罷工,不論排貨,不論其他一切大小排英事件,都是人民自動的愛國行為,與政府了不相干,因政府固未嘗宣佈勒令人民排英;既然了不相干,當然不負何種義務,故政府亦不能強迫人民不准排英。總之,排英與不排英,皆系人民之事,而非政府之事。政府此次辦交涉,不過應人民之請求,受人民之委託而已。

  最要緊的,倒是排英的責任問題,我們要明定責任應歸誰負,我們不能不先弄清楚排英的原因。為什麼排英?我們首先回答,就是反問英國人為什麼在中國領土屠殺中國人民?上海南京路之血,漢口之血,九江之血,重慶之血,以至於我們親眼看見的沙基之血,都是構成我們不能不排英的原素。我們曾經記得一九一四年帝國主義者為了奧國一皇太子被刺而引起四年長久之世界大戰,死傷不下二三千萬人,難道中國人民被殺者數百,還不如奧國之一皇太子嗎?假使中國強盛,饒有武力,老實不客氣,宣戰在所不惜,豈僅罷工與排貨這一類的和平排英運動。

  並且英國在南中國除了沙基屠殺之外,還有其他不法之行為:一,為什麼實行糧食封鎖,用當年饑餓德國政策,來饑餓我廣東?二,為什麼實行政治封鎖,截斷電線使廣東人民被殺真相,不能發表於世界?三,為什麼勾結反革命派,以槍械金錢資助陳炯明鄧本殷以及中山縣土匪搗亂廣東?以兩千萬元賄買吳佩孚南下進攻廣東?四,為什麼幾次以武力恫嚇廣東?五,為什麼我方從去年八月十五以後,幾次提議解決罷工,而香港總不誠意接受?凡此種種,英國連不平等條約都違背,那麼中國人民對不平等條約更無義務遵守了。

  這些都是使中國人民不能不排英的根本原因。假使在此種血腥的慘酷的狀況之下,中國人民如不表示反抗,全世界則真以為中國人「奴性天成」了。中國人因無強大的武力,只有出於罷工與排貨之和平排英運動,這是現在反抗強暴不法帝國主義者的唯一武器。此武器,我們現在可以申明:帝國主義者一日不改變態度,我們一日必繼續應用的。

  由此看來,排英責任在英不在我,這是世界上稍有腦筋的人都會一口承認毫無疑義的。誰負責任,誰應受處罰。我們決不讓負責任者在我們面前欺騙或圖賴。

  北方各地排英運動因賣國的軍閥與大商買辦受帝國主義之賄買而被摧殘被打滅了,北方各地慘案均未得到滿意的解決。論理我們南中國人民應堅持我全中國慘案如不全部解決,則我們南中國排英問題亦不能局部解決。不過,我們省港罷工與排斥英貨已經一年有餘了,懲戒強暴不法的帝國主義者也算夠了,我們可以商量解決。但不是無條件的解決。我們排英的總要求,就是取消不平等條約。如果此種不平等條約早已取消,我們敢說絕無排英運動之發生,而且無發生排英運動之必要,可惜帝國主義者不懂此層道理。南中國排英運動之首先發難者,為省港罷工工人,他們是民族運動之先鋒隊。他們的目的,並不自私自利,全為國家利益,如果英國政府能宣佈取消不平等條約,則其他一切條件均可犧牲;並可擔保五分鐘內罷工工人可以返香港沙面復工,及停止排斥英貨行動。這原是最斬截最乾脆的事,而且是可以掘去日後排英之根株的事。

  可是帝國主義在半殖民地是倚靠不平等條約為生活的,我們料定他們此時斷然無取消不平等條約之覺悟,但是我方按外交程序應該勇敢提出,如對方不能接受時,至低限度我們應該提出沙基慘案與省港罷工,使得滿意的解決。排英問題不是一個抽象名詞,他必有其實際內容,沙基慘案與省港罷工是南中國排英的兩個實際問題。沙基慘案是延續排英之根本動力,省港罷工是實行排英之具體表現。如此兩個實際問題不得解決,何能算是南中國排英問題解決,並且如此兩個問題有一不得解決,何能算是全部排英問題解決。我方不要以為此次談判,動因起於罷工,只談罷工而止,而不提出沙基慘案;亦不要以為對方否認罷工存在,只談排斥英貨而止,而不提出省港罷工,要知此兩個問題與南中國排英是整個不能分離的,分離便失去了南中國排英之實際內容。我們必得確切認定此兩個問題為此次談判中之兩大骨幹。必得使去年國民政府對沙基慘案提出之五條件,與省港罷工工人對香港沙面提出之卅條件,皆能得到滿意之解決,然後沙基死難烈士與各界一年犧牲之代價,不為虛擲。

  此次中英談判,關係中國民族之榮辱生死,我八千萬同胞應一致起來誓為政府外交後盾,因為此次談判的勝利,是全民族的勝利;此次談判的失敗,也是全民族的失敗。

  外交當局諸公是我們最欽仰最信託的人,我們希望他們要不畏強禦,不避艱辛,努力為全民族利益而奮鬥到底!

  署名:鄧中夏

  (原載《省港罷工中之中英談判》)

  四、香港能推卸責任乎?

  香港代表持論之推測——駁複之三大點就法理說就人情說就行為說都是家常道理——香港要負責任鐵案如山最後幾段家常話敢作敢當不失為磊落光榮。

  此次中英談判中,英國代表團有兩名是香港政府所派,一位是律政司,一位是華民政務司。在談判中,據我個人推測,他們必振振有詞的說:「上海慘案,沙基慘案,與我香港本土有何關係?你們為什麼反對香港?」我又推測,他們又必詡詡自負的說:「我香港政府向持寬大主義,待華人好,香港做工條件比廣州好,你們為什麼反對香港?」這一類的話,到也強詞奪理,娓娓動聽,可以將責任推得一乾二淨。但是香港果能推卸責任乎?我們分三大點來答覆:

  第一,就法理說香港為殖民地,上海沙面為租借地,雖然管理上在英國政府中是屬￿不同的部分,香港歸理藩院管理,上海沙面歸外交部管理,然而其同隸於英國政府則一。(上海雖為公共租界,實際英國握有絕對管理權。)太陽不落的大不列顛帝國,不是常常以世界大家庭自詡嗎?同是一家,你家對人家既有強暴不法的行為,你們應該連帶擔負責任。我們舉血腥猶存的鴉片戰爭為例,焚毀鴉片只我廣東,何以你們既進兵於定海,又進兵于白河,又進兵於廈門舟山列島,又進兵於鎮海寧波乍浦,最後進兵于鎮江南京?你們是不是以為此等地方與廣東同是中國一家?假使香港向英國政府宣告獨立了,自成一獨立國,不與英國發生政治統屬關係,不是一家,那麼我們反對香港,真是豈有此理。你家既在中國領土各地施行強暴不法之屠殺行為,你們認為對呢?不對呢?如認為不對,你們香港是懂道理的,應該站起來,向你們家長(英倫政府)諍諫,向你們兄弟(上海沙面各地英國官吏)告誡,你們香港是更懂道理的,你們的家長兄弟有這種丟臉的強暴不法行為,應該站起來,向我們(被害的苦主)說幾句同情和抱歉的話,你們香港始終沒有這樣做,可見是承認上海沙基等處的屠殺行為是對的了,老實說,你們或者還很欣賞你家在中國的手段高強,殺得八面威風呢?你們何能推卸責任?

  第二,就人情說——香港八十年前不過一個孤懸海中的荒島,現在呢,工業也興盛了,商業也興盛了,航業也興盛了,果然造成一個金銀庫的良港,但是,你們想想,是誰替你們造成這興盛?香港人口三十四萬七千人,內中三十三萬五千人是華人,這些人是你們的生產者。香港每年出入口貨價值十五萬萬元,四分一生意是向中國北方做,四分二生意是向中國南方做,光是南中國就有八千萬人民,這些人是你們的消費者。香港的興盛,完全是中國人造成的。這些替你們造成興盛的人,無端遭受你家強暴不法的屠殺,血肉橫飛,屍骸山積,極天地間未有之慘痛,你們看了,于心安乎?你們口頭不嘗說「中英親善」嗎?假使你們能有一絲一毛維持中英親善的意思,似乎應灑一鞠同情之淚,對上海沙基等處慘案,為替你們造成興盛的人表示一種抗議。然而你們始終沒有這樣做,仿佛還站在強暴不法的那一邊獰笑。你們何能推卸責任?

  第三,就行為說不但你們家長兄弟有強暴不法的行為,而且你們自己亦有強暴不法的行為。就往事來講:我們海員罷工加薪條約,你們至今不履行;我們有幾次小小經濟爭議,你們卻藉故封閉工會;我們追悼國父當街演講,你們捕之下獄;我們稍有我國合群行為,你們下令驅逐出境;我們報紙稍有愛國言論,你們勒令停版拘捕記者;我們稍有過犯,你們施行笞刑私刑;我們隨便在屋裡開開小會,你們派遣差人監視或禁止或拘拿;我們提議組織國民黨,你們嚴重取締,使得不敢公開,藏匿在某處五層樓上,門外還掛一塊「中安公司」招牌以避耳目。就是去年香港華商組織的懇親團,你們也要封閉,商人不是你們認為最馴良愛好和平的嗎?對商人如此,對其他的人可知。總而言之,此類之事,數不勝數,歸根結柢,就是你們不以平等民族待我。

  再就罷工以後來講,你們的行為更兇殘橫暴。舉其大者:(一)罷工原是一和平行動,世界所謂「文明」國家偽善的道德與法律都是認可的,然而你們都自恃豪強,開始便宣佈歐戰所無之殘酷戒嚴令,以宣戰的方式,對和平的罷工。幸而我們避回廣州,不然,香港喋血,恐比上海沙基等處還要慘酷百倍。我們雖然自始取消極不抵抗主義,你們尚借罷工名義捕拿,監禁,鞭打,殺害,無所不用其報。(二)罷工原本表示抗議上海慘案而止,是暫時的同情運動,不料不數日沙基慘案又發生了,焉得使人不憤怒,如果是石獅子泥菩薩無血性的東西就不憤怒,這自然不能不使我們罷工延長,然而你們卻不告誡你們的兄弟糾正自己強暴不法的行為,以平中國人民之憤怒,反而今天開什麼公民大會,明天開什麼公民大會,一再電請英倫政府用武力攻打廣東,幸而英倫政府因本國無產階級之不穩,各殖民地之窺伺,帝國主義間之衝突,無法出兵中國,假使此舉果成,廣東成何景象?可見你們無半點悔禍心思。(三)電請英倫用武力攻打廣東政策節節失敗了,你們乃資助反革命派陳炯明鄧本殷以及中山縣土匪搗亂廣東,又勾結北洋艦隊封鎖廣東,總之,只要是可以禍害廣東的事,你們無所不做。這是何等狼心辣手!至於其他斷絕外輪,對我實行糧食封鎖;斷絕電線,對我實行政治封鎖;嗾使停關,對我實行內外封鎖,以當年饑餓德國政策圍困俄國政策的拿手好戲,依樣葫蘆重演於我廣東,這一類的事,尤其擢髮難數。老實說:我們在香港八十年的奴隸待遇已實受夠了,即無上海沙基等處慘案發生,我們一有機會便要反對香港的,何況你們近來有此等更強暴不法的行為呢,你們何能推卸責任?

  這一些道理,並不含深邃的哲理,也不含古奧的法學,是一篇家常的道理,村嫗黃童能解的道理,我們把此篇道理向村嫗黃童說了,可決其必異口同聲的說:香港應負責任鐵案如山了。

  事到如今,你們如說:「朋友:過去的事不說了,我們來解決吧!」我們也說:「朋友:過去的事不說了,我們來解決吧!」但是,你們不要灰心,此次罷工的結果,卻出乎你我意料之外。罷工的起因雖是反對你,罷工的結果卻是成全你。你們不嘗誇獎我們中國人惟一好的德性,就是忍耐嗎?果然我們忍耐一年有餘了。我們應用此忍耐與你們相持。用其力量謀人民團結與政府合作把多年紛亂的廣東統一了,和平了,沒有戰爭,變成幹淨土安樂國,你們料也是很高興的,因為罷工解決交通恢復之後,你們來廣東一定有比以前更多生意好做,更多的錢好賺,在罷工期間損失的十五萬萬元與英倫借來三百萬鎊,一定可以很快的賺回。此次罷工為你們辟了一個很廣大的安樂的推銷商場,這豈不是你我意料之外的結果嗎?這結果不是反而成全你嗎?這正合乎中國有句古話,「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哩。

  解決當然是要代價的,政治條件固要,經濟條件也要。你們從前對於廣東政局好像不少的幻想與錯覺,所以你們一錯便錯到底了。如三月末,你們宣佈政府不任賠償,並反對商人擔任賠償,這自然是你們對廣東政局誤看了,太拿老了,所以有此輕率舉動。其實賠償充其量不過三千萬元,總比罷工一月就要損失一萬二千萬元少多了。舍重取輕,似乎還是賠償區區三千萬便宜得多了。你們是產業先進國,已進到帝國主義的地位,不是很瞭解投資的意義嗎?有時以無利可圖,投資一文尤嫌多,有時以有利可圖,投資幾百萬幾千萬尤嫌少。廣東現已統一與和平,是一個很好經商營業的地方,只賠償三千萬,便可以解決罷工,恢復交通,通行無阻的大賺其錢,區區三千萬,不難立即賺回,賠償當作投資好了!不然,長此受罷工損失下去,似乎不為得計。

  或者你們還有一種見解,以為香港政府向來很受尊崇的,一旦承認罷工工人條件,認為是一種屈辱,「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將來何堪設想。因此偏不要使工人得到勝利,給工人一個打擊和一番教訓,免得以後再敢罷工。其實這種見解是錯誤的,打開各國工人運動歷史來看,幾曾見壓迫得了的。愈壓迫則愈反抗,人所恒言,豈有聰明的你們還不懂得,在我不同的意見,以為香港如果此後要免除不再罷工,最好是承認工人的政治條件與經濟條件,並且以後對於政治上物質上更多給予工人的權利與利益,使之滿意,如此,我們可擔保不致再有罷工發生。比方說,英國政府如不取銷礦業津貼,礦主如不主張減薪加時,此次英國礦工何致奮起大罷工呢。同理,可應用于香港工人。至於虛偽的面子,似乎更不成問題,因為這於實際利益有損無益的。中國有句古話:「肯吃虧不是癡人」。況吃虧不久就可以補償呢。

  家常話說完了,最終我們要說:香港對此次罷工(或者改變說對此次排英貨)既然要負責任,我們以為接受條件是解決之唯一出路,敢作敢當,不失為磊落光榮,究不知香港意下如何?

  署名:中夏

  (原載《工人之路》382號)

  五、今日大會的意義

  今日大會與普通大會不同,他有其特殊的嚴重意義。

  我廣東人民英勇的排英運動,現在已經一年有餘了。當此中英雙方代表談判之時,農工商學各界統率罷工工友熱烈的開此示威大會,其所表現至少有兩點:其一,排英運動決不如英港帝國主義者之造謠,認為少數人意思,而確是廣東人民全體的意思;其二,罷工運動決不如英港帝國主義者之圖賴,認為已成過去事件,而確有七萬罷工群眾參加行列這一存在的事實,這皆證明帝國主義者持論之根據,根本動搖,根本推翻。且看英港帝國主義者尚有何嘴臉說話。

  此次大會在消極方面已如上述,在積極方面,一是圖沙基慘案之昭雪。二是圖省港罷工之勝利,沙基烈士之沉冤一年了,罷工工友之犧牲也一年了,我農工商學各界一致為此兩具體問題而抗爭,務得滿意的解決,為中華民族爭人格,為中華民國爭國體。

  英國帝國主義者的槍彈放射是容易的,然而我廣東人民排英運動,亦正建築在此槍彈放射所看之模糊血肉的上面,使得我們反帝國主義的熱血積年餘之久而不稍冷。

  愛國同胞們!熱血更沸騰起來,一致誓為政府外交後盾,不達目的不止。

  署名:鄧中夏

  (原載《工人之路》第384期)

  六、中英談判經過報告(一)

  (在省港罷工工人代表大會)(馮連山記錄)

  各位同志:今日我的報告,是外交部與英國交涉的經過。中英談判是七月十五日開幕的。我們政府的代表,是外交部長陳友仁,財政部長宋子文,中央黨部宣傳部長顧孟餘。對方的代表,一是律政司,一是華民政務司,一是沙面英國領事。七月十五上午十一點開會,此日是第一次會議,無甚議論,只有我們政府外交代表領袖陳友仁先生致了一篇歡迎詞。這一篇已在報上發表,大家都看見的。第二日即十六日上午十點半開第二次會議,我方代表在此會議席上,提出議案,謂:現在英國與中國的糾紛,與發生一種病症一樣,我們要醫治這病,首要考察這個病源如何?才能醫好。所以提案中大意有三點:(一)為什麼英國殺我人民?——即沙基慘案。(二)為什麼香港要封鎖廣州?(三)為什麼英國政府不誠意接受解決條件?英代表聽了這種提案:出乎意外,因為並沒有想到國民政府會提出這樣的提案。因此,英代表便說:此案一時不能答覆,要遲延幾日,讓我們考慮!並要遲延多幾日,讓我們詳審考慮,再過三日再來開會答覆。且要求在報上不要宣佈,我方外交代表即應允他,故報上尚無登載。我們知道:凡辦理國際間的交涉,必先把交涉的事件,考查出誰應負責任。誰負責任,就誰應受懲罰,此是一定的道理。此次是誰負責任呢?若說我方要負責任,我們就要受懲罰了。但我們明明白白知道,此次罷工排貨,是彼要負責任的。所以我方提出議案,彼要答覆。我們認為此提案是對的。但以前英國不是這樣想的,彼以為只是排斥英貨,和罷工問題,萬料不到會提出沙基慘案。十九日開第三次會議,彼提出對案來辯護,大意是說,第一點,彼以為沙基慘案,英國是不負責任的,因為中國先開槍。第二點,彼以為封鎖廣州,不是事實,只有我們封鎖了香港沙面一年多。大家想想,此對案對不對呢?(一)彼說我先開槍,何以當時沙基口巡行的男女老幼,均用密集隊伍,難道故意送這麼多人,給彼打死嗎?真是無有此理,如果我方先開槍,何以彼方沒死一人,而我方死了這麼多。(二)彼說我們封鎖香港沙面,這自然是事實。但彼是去年六月十九罷工開始就封鎖廣州,我是六月廿三沙基慘案發生以後才封鎖香港沙面。彼先封鎖我,我後封鎖彼,彼封鎖我們,是要置我們於死地,我封鎖彼,是要死裡求生,這樣看來,香港如何能卸責任?彼又說,從罷工後,大英帝國受了很大損失,這是不用說,彼此都是知道的。不過彼偏說這樣令他損失,不是全中國人的意思,是少數人組成強有力的機關,強迫執行出來的。什麼是強有力的機關呢?不用說是指罷工委員會和糾察隊了。彼意思排英只是罷工委員會和糾察隊所弄出來,其他商學各界都不贊成的。這是彼提出的對案,當時我方亦沒有答覆,第二日沒有開會,到昨天廿一日始開第四次會議。

  昨日我們不是開了一個示威大會嗎?這個大會是農工商學聯合會發起的,而且是廣州總商會,商聯會,市商會,商民協會,省教育會及全國總工會,省農會共同簽名發起召集的。到會的人倒不少,廣東大學操場都站滿了,不下十余萬人,商界,學界,市郊農民,廣州工人,以及我罷工工人都到會,並且商會領袖教育界領袖學生領袖亦到了很多,登臺演說,這大會表示什麼呢?就是打英國代表的嘴巴。彼說排英是少數人意思,但這次大會中居然農工商學各界民眾到了十余萬人,是少數人意思不是?這就是我們伸出左手打了他一下嘴巴。彼說罷工是過去的事實,但昨天又走出六七萬罷工工人參加,返港了沒有?過去了沒有?這就是我們伸出右手又打了他一下嘴巴。此足證明帝國主義者之造謠圖賴。但現在大會已如此表示,彼還造什麼謠?圖什麼賴?至昨天所開第四次會議,國民政府提出駁他的對案,彼此討論,尚未有什麼結果,總之此會有無結果,現在尚不敢決定,因為帝國主義,素來是強硬的,我們政府代表現在亦是強硬的,強硬對強硬,正如棋逢敵手,故尚不敢決定將來誰勝誰負,結果怎樣。這些事實,今日無報,明日當有詳勢的登載。

  大約要責任問題弄清了以後,才能提出條件。我們知道英國是天字第一號的帝國主義,從前是看不起我們廣東的,但此次卻不得不到我們廣東外交部開會了,英國的外交,素來很狡猾的,他一面開會,一方卻弄把戲,如此次尚未開會前幾天,他又嗾使海關封關,派戰艦到白鵝潭鳴槍挑釁,無所不用其極。昨晚又接到深圳一封電報,說他派兵船到我們深圳,故意侵入我界,意圖挑隙,想借此又可引起巨大交涉,我們已打電去,暫時避免衝突。此亦可見英國外交是非常陰險狡猾的了。所以此次會議,尚不敢說一定成功或一定失敗,只要我們工友堅持一致的態度,以求達我們的勝利,只要再加團結,堅持下去,雖然我們罷工,與帝國主義者奮鬥,已有一年多,但如無完滿解決,我們只有再堅持下去因為我們要得最後的勝利,只有堅持不屈去做最後的奮鬥。

  署名:鄧中夏

  (原載《工人之路》第385期)

  七、中英談判經過報告(二)

  (在省港罷工工人代表大會)馮連山記錄

  各位同志:今日報告是接著上次的報告。上次報告,我已把這中英談判第一次第二次以及第三次會議,通通報告了。今日報告,是報告第四次會議和第五次會議的經過。第四次會議,是七月廿一日開的,是日會議,我政府代表團提出一反駁書,此反駁書,就是:反駁英國代表的答覆書。英國代表答覆書中最重要的是什麼呢?就是:(一)說上海五卅慘案,完全是自衛行動;(二)說沙基慘案,是中國先開槍;(三)說省港罷工,是少數人用武力強迫執行;(四)並且辯護香港政府,對於廣州及粵省等處,並未設施封鎖政策。我政府反駁書,指出英代表這答覆書,完全沒有理由。逐層駁斥。諸位同志!(一)上海五卅慘案,是帝國主義對待弱小民族的殘暴行為,經種種事實證明,何得說為自衛行動?(二)沙基慘案,分明是英國蓄謀屠殺,中國人被他打死了許多,還說中國先開槍,反咬一口,真是強詞奪理!(三)省港罷工,原是農工商學各界一致擁護的,還說是少數人強迫,真是豈有此理!故我方代表反駁他,謂其「含有侮辱中國之意,暗示中國人民有奴性存乎其中。」(四)英代表說香港政府,並未有封鎖廣州,禁止各種糧食出口者,乃為保存港中糧食計,禁止金銀圓塊紙幣等出口者,乃為保護幣制及財政系統計;但事實上,卻是封鎖廣州以及粵省等處。因為香港是南中國總轉輸之商港,實是廣東運輸糧食的咽喉,明知廣東糧食不足,故用封鎖政策饑餓廣東,雖說不是封鎖,實在是封鎖了,自從廣州與上海暹羅各地直接通商以後,香港取消禁止命令,這是看見封鎖政策,失其效用,才如此做的。我方代表反駁後,英代表沒有答覆,也再無理由答覆,這並可見帝國主義者雖無理由,亦不屈服,是很驕傲的了。後來,由我方代表提出兩項解決辦法,對英代表說,這事本來由你英港政府負責的,但你們卻不肯負責,現在只有組織公正的第三者考察法庭,審查此案,也叫做國際仲裁,再也沒有這樣公道的了,我政府代表並申明國民政府願服從其決定。此是第一條辦法。第二條辦法,就是說如為目前立即恢復中英關係起見,英國須承認三條件(一)我們排英有了一年多了,但此時我們很害怕再有沙基一樣的慘案發生,要避免這事件發生,就要加以相當的保障;要把沙面海陸軍都加以整理,所有兵船戰盤都受限制;(二)按照公平的原則,賠償死者家屬;(三)因此次與英斷絕關係而發生之重大失業問題(這失業問題就是指省港罷工工人)要籌大幫的款項,補償這種損失。為什麼要如此提出,其意思就是說此三者是暫時先決的條件。其他如去年國民政府對沙基慘案提出之五條件,及罷工工人對香港沙面之三十條件,則俟國際法庭來裁判。英國代表答覆,(一)對於國際裁判,說此問題太大了,要請示倫敦政府;對於第(二)項辦法,他表示反對;並堅決的說解決問題不能包含賠償在內。我方代表,後又提出借款,這借款由香港政府與國民政府共同負擔,各負一半的責任,由雙方負責籌出此款,因為假使沒有這筆款,這案是很難解決的,將來國際法庭如英國得到勝訴,香港政府所負擔的借款,還可由我方償還。這可見我方讓步到極點了。但香港代表又反對這條提案。後來我方代表問他有沒有辦法?香港代表答覆,可以用實業借款名義,借一筆款子給廣州政府,以為建築黃埔之用,但以廣九粵漢兩路接軌為條件,並要照廣九鐵路協定,須雇傭英籍總工程師總管賬各一人。但我方代表答覆他,此層須待考慮。至廿三那一天,是開第五次會議了。這天,把提案重新提出討論,各把各人的提案用條文寫出來,就是這麼一回事。對於組織國際法庭這條辦法,英代表本是不願意的,但又不能反對,因反對無異自己承認沙基慘案英國不能受檢查。他只得提出許多困難之點,說:沙基慘案已一年了,證人(自然是他一方面的證人即證明我方先開槍的證人),都走了,誰來作證?這是第一點困難。又說沙基慘案,本來不單是英國開槍,如法國等亦曾開槍,故法國亦應加入,這是第二點困難。關於第二點,英帝國主義用了一個很利害的手段,因為他曉得自己孤立了想慫恿中國把法國牽連起來,他便把法國拉在一邊,好來共同對付中國。我方代表洞燭其奸,登即對他說,「中國和法國交涉,是另一問題,但你要法國加入,亦未嘗不可,惟要你英國去請法國加入。」英代表無話可說。對於英代表提出之實業借款,我方代表亦答覆他要請示本國政府。現在就是我方提出之國際裁判辦法,他們要請示政府:他們提出之實業借款,我方亦說要請示本國政府。這次談判,雖未有決裂,但算是已延期了。是不是繼續談判,要看倫敦政府回電如何,再能決定。此電大概二三星期後,或者當有回到。至關於此次談判的詳細情形及其批評,我已做了兩篇文字,即「中英談判總評,」請大家看一看,就曉得,在這裡我不再細說了。總之,現在事實上已是延期了,在此時期,我們怎樣辦呢?屈服呢?繼續奮鬥呢?這問題是要請大家回答。如果大家的意思,以為只有更加努力繼續奮鬥;那麼對於封鎖港口,經濟絕交,只有加緊努力。關於經濟絕交,要農工商學聯合會與各商會切實議決不與英國交易;此後商人,不准再買優貨,有犯此者,大家認為賣國賊,從嚴處罰。關於封鎖港口,我要多說幾句話。就是從前封鎖港口,是沒有什麼成績,這是我們不必隱諱的。但這並不是我們糾察不好,實在是沒有槍枝,實在是有許多奸商土匪和不良軍隊共同結成「三角聯盟」故意來破壞有以致之。現在一般走狗造謠,謂封鎖港口不好,是糾察不好所致,這實在是冤枉極了,雖然我們不敢說其中不無一二不良份子,但大體我敢說是好的,帝國主義者因猶視糾察,說糾察不好;走狗奉帝國主義的意志,亦說糾察不好,因此,我可以得一個答案,現在如說糾察隊不好的,不是帝國主義者,就是走狗!糾察隊員,每日只領得三毛子的報酬,從去年到今年,只做有兩套衣服,不但物質上沒有比我們好,而每日兩次操,兩次講,還要服務,工作亦比我們苦幾十倍,甚至性命,都要犧牲,如沙面,太平,白鵝潭,淡水等處糾察隊,死傷不少。由此說起來,糾察隊確是此次罷工的先鋒隊呀!現在我們要與帝國主義者繼續奮鬥,因為糾察隊死的死,傷的傷,病的病,最要緊的問題,就是要補足從前的數目,不但要補足,還要擴充,這事大會要有鄭重的決議。使糾察趕快擴充,趕速達到嚴密封鎖港口之目的。還有要向大家說說的,就是:大家不要因談判延期而灰心,因為現在只是延期,並沒有破裂。我們知道:凡是一種勝利,決不會從天空掉下來的,是靠努力得來。比如摘果子吃一樣,在某種樹上,累累的果子,已經熟到通紅,但是果子不會落在我們口裡來,我們如想吃果子,必須我們用手去摘,或用竹杆去敲,才會掉落下來。這去摘去敲,就是努力的表現。上次我已說過,最後的勝利,要靠最後的奮鬥。現在我還是照上次的口號,高呼:「最後的勝利,要靠最後的奮鬥!」

  八、中英談判總評(上)

  中外矚望的中英談判,算是七月十五日在外交部開始了。十五日,無甚議論,僅我政府代表團領袖陳友仁先生致了一篇歡迎詞。十六日,我政府代表團提出一意見書。十九日,英國代表團提出一答覆書。二十一日,我政府代表團提出一反駁書,並提出兩種解決辦法。同時,我廣東工農商學各界舉行十萬餘人的示威大會,發表力爭沙基慘案及省港罷工條件宣言。二十三日,繼續討論我方提出辦法,關於第一組織公正的第三者考察法庭案,英代表表示須請示倫敦政府;關於第二從速解決對英抵制之負擔中英兩國協力分任案,英代表表示拒絕。英代表提出實業借款辦法,我方代表表示尚須考慮。一共經過五次會議,中英談判告了一個段落。這一個段落,雖不是談判破裂,實際是談判延期。

  我們在這一段落裡要做一總批評,為我愛國同胞得一個正確的認識與一條正當的出路。

  我們首先要說的,就是我政府代表團十六日提出的意見書。這一個意見書是很重要的,他為中英談判中全部問題之所系,假使這個意見書認題不真,拿題不穩,或措詞不當,是會使全部問題受其影響,以致於減削分量,甚至乎歸於失敗。就意見書大致看來,是為廣東排英運動誰負責任求得一個根據與解答,在這一點上,這個意見書是值得讚美的。外交通例,凡兩國衝突或戰爭以後,進行和議,在和議席上,首先要弄清楚的,就是誰負責任的問題。誰負責任,誰受處罰。如一九一四年帝國主義間之歐洲大戰。戰後凡爾塞和議開始了,各國外交家戴上大禮帽,手執士提克,很有禮貌的進了會場,坐下來首先就問戰事誰負責任?結果是斷歸德國負擔了,於是德國就受戰勝的帝國主義者予取予求之嚴厲處罰。我政府代表團提出的意見書,指出廣東人民排英之直接原因,由於沙基慘案;並指出沙基慘案之重要背景,由於上海五卅慘案。於是解釋廣東為什麼有省港罷工與經濟絕交之排英運動,因為「廣州為中國民族主義最大中心點,無怪其於此案堅持民族主義以相對待,而視為中國民族主義與外國帝國主義間鬥爭之顯著表示也。」由此說來,此等慘案之負責者為英國,那末由此等慘案而直接發生之所謂省港罷工運動與經濟絕交運動,也應該由英國負責,在邏輯上在事實上都是毫無疑義的了。

  這個意見書指陳英帝國主義者三大過失;第一,關於沙面向沙基開槍事;第二,關於香港政府封鎖廣州事;第三,拒絕國民政府在沙基慘案發生所提議解決條件。這三點都是廣東人民排英運動之直接原因或有力輔因,「在未提出解決條件之前,本代表深望英國代表對予對英抵制之如此見解,發表意見,不勝厚幸!」是很合乎外交的程序與手續的。所以我們對於我政府代表團這一個意見書,大致上表示十分滿意。

  其次我們談到英國代表團十九日的答覆書了。這個答覆書無理得可笑又可恨!現在把其中的重要點分別駁斥於下:

  (一)駁五卅屠殺系自衛行動說五卅慘案本不在本會議範圍以內,我政府代表團意見書不過順便指出此案為沙基慘案之重要背景。英代表竟公然說:「群眾二三千人攻擊捕房……當時值勤巡捕人數有限,已設法勸諭多時,繼用警棍指揮,欲令群眾散去。詎愈聚愈眾,反被擁回,直至激烈之群眾,已行抵捕房閘外六七英國尺之遙,伊文生警長恐巡捕之被擠,捕房及軍械之被奪……乃下令發槍一排……然以伊文生警長地位論之,當時身當其衛,若非放棄其警長之職責,甘心犯法,而以其所維護之全埠人民利益,付諸群眾之手,則除此辦法以外,蓋無他道。」接著又說:「征諸國際司法調查會三委員,承認其行為完全適法,已可概見。」由此說來,伊文生屠殺中國人民是很合乎理法的了。因為他不僅「自衛」,而且「維護全埠人民利益,」上海市民應于黃浦灘頭替他樹立銅像以資紀念才是呀。我政府代表團二十一日反駁書內對於英代表「論及此案之言詞,自當否認。而所稱上海司法調查會贊許伊文生警長之說,則因中國人民與該調查會本了不相涉,尤當鄭重拒絕」了。我們尚有幾句話要講,就是上海五卅群眾要求釋放被捕學生之時,捕房實未達到被攻擊的危險程度,第一,群眾手無寸鐵,無奪取捕房的軍械之可能,而且無此心;第二,死者彈從背入,可見自巡捕警告後群眾已轉身退後,說不上攻擊,何有於自衛。再看伊文生在會審公堂的供詞:

  問:「你警告群眾之語,彼輩可能聽得否」?

  答:「站在前面之人,當然聽得,但毫無退卻意。」

  問:「你警告群眾距開槍相隔若干時?」

  答:「約十秒鐘」。

  站在前面之人,當然聽得,則站在後面之人未曾聽得可知。站在後面之人未退,則站在前面之人不能退卻可知。警告後僅十秒鐘,則二三千群眾不能立即退去又可知。由此確切證明伊文生出於居心屠殺,了無疑義。伊文生還說過一段很愛人道的話:「我當時並未命令向地開槍,亦未命令向空開槍,為什麼呢?因為向地開槍,子彈跳起來傷人,向空開槍,子彈落下來亦可傷人,所以平放。」呵!五卅屠殺系自衛行動嗎?拿中國人性命尋開心罷了。

  (二)駁沙基慘案中國先開槍說關於此點,英代表要證明他們架誣之不虛,開首說了一段:「六月二十二之日,省港中國人士,已切實傳說,次日即有襲擊沙面之舉,其時著有聲譽之華人,實行遷港,或作其他行動,以為走避之計,亦不乏人。」末則肯定說:「本代表等不能不鄭重聲明,首先發槍,實為中國方面。」證據是「不特英法人皆當目擊者,可以為證;丹麥、瑞典兩國領事,亦有書面陳述,可以稽考;而美國人親見其事者,亦切實斷言從沙基首先開火也。開火後,沙面英法兵士為自衛計,均有還火,蓋信襲擊沙面之說,行將實現也。」前一段神乎其詞,後一段確乎其事。我政府代表團駁複其前段云:「實不能認其為有論據之價值。比殆複述英國前總領事所稱六月二十三日事前種種傳說之一部耳,所謂『中國人士』之無根傳說,與『著有聲譽之華人』(或為多金之子,故神經過敏)之避遷香港,竟信為襲擊沙面計劃之證據,寧非人類信仰上一可歎之事。」又駁複其後段云:「蓋此等事於六月二十三之日為沙面居民一份子,或參預沙面守禦之役,與前總領事傑彌遜爵士無異,不能謂全無關係之人。在理彼等之證明,與出諸殺中國學生及各界于沙基之後,同為染有色彩。」這算是駁得一罅不漏。英帝國主義者準備屠殺的計劃巧妙極了,我政府代表團於十六日意見書中已指出:「六月二十三日,沙面已有準備橫暴行為態度。觀於英國六月二十二日致外交部伍朝樞部長之函,一時遐邇傳播者,可以概見,此函由郵局寄遞,而非專差致送。故伍部長六月二十三日大約實際開槍之時始收到之。……此函先述傳聞某學生等之怪異,消息,謂其互相投票,以博「身為烈士」之榮(此節原函已謂「恐屬理想虛造」)繼則鄭重宣言,謂倘此說果有根據成為事實,本總領事當嚴重警告廣東政府,向貴外交長官聲明,如有侵入沙面外國租界者,當以武力對付,其局部及全體責任,應由貴政府負之。並謂「現設相當警備,以防群眾暴動之發生,如鎮江、九江、漢口等處,已有此等事發生,倘不幸複見於此。則號召群眾心理以行暴動之人,其血當自濺其首也。」由此觀之,則為此函者,措詞如此,縱非預定六月二十三日中國人流血之成事實,亦早預料其當然,然所屬武夫,已養精蓄銳,箭在弦上,其不能臨時制止,其流血行為,亦固其所。換言之,則英國前總領事之為此函,不啻自承其欲步上海伊文生後塵之意,或以純粹歷史的意義言之,欲如英國戴亞爾將軍在印度阿爾列沙之所為,蓋即慣用武力之豪霸,藉口防止暴動,肆其殺戮,巧言掩飾,以愚惑東方群眾之計耳。沙面帝國主義者事前準備屠殺,事後則反咬一口說是中國先開槍,毒誠毒矣,其如事實難於掩飾何!假使我有襲取沙面之意,為什麼不架設大炮轟擊更為直截了當?為什麼不如沙面一樣預堆沙包以為掩護?為什麼不準備渡河器具以為進攻之便利?為什麼群眾徒手而且都為四人之密集隊伍?為什麼女子小童亦參加列隊巡行?為什麼軍校學生不先揮去徒手群眾隊伍不先自行散開才向沙面開槍?人非至愚,豈有自己送死之理。英國政府以前總領事傑彌遜殺人有功,今年沙基慘案紀念之前一日,還給以獎章,說是以資鼓勵哩,唉!

  (三)駁省港罷工系少數人強迫說英代表說:「此種斷絕交易非出於自由,僅以少數強有力者組織團體以武力維持罷工,而強人所不欲。」下面則極盡其挑撥煽動之能事了。不曰:「其有恢復正當交易者,不惜置於死地;」則曰:「今以人為的,與經濟上健全的藩籬,橫亙其中,使人民不得自由行動,恐早晚必有衝破藩籬之勢。」多麼利害的挑撥煽動之詞呀!我政府代表答說:「似此爭辯如完全駁複,勢必須討論種種問題,本代表等雖然預備討論,然已非本會議範圍所及矣。」對於挑撥煽動之詞則答說:「英人如此見解,已含有侮辱中國之意,如謂中國人民對於殘殺行為如沙基慘案者,尚不能引起群眾公憤與群眾行為,是不特貽重大之謬誤,抑且暗示中國人民有奴性存乎其中。雖就中英關係間往事不難摘發一二,引為證據,第世界潮流已排蕩大地,今日居亞洲此方之人民,其工作行動皆為自由意志與人道尊嚴所感動,已不容橫暴非法之屈服。「省港罷工醞釀時,便是由全港各工團派出全權代表開聯席會議,一次議決宣言條件及臨時指揮機關;一次議決發動日時及離港方法,是少數人意思嗎?華人機器會為工賊韓文惠所把持,不肯下令罷工,然而其所屬工人群眾卻不待罷工令下,自動蜂擁離港。又遠在日本神戶之英國輪船華工,也不待海員工會通知,自動登陸返國,是少數指使嗎?返省以後,組織罷工工人代表大會,由各工會以人數為比例,每五十人舉一代表,共七百余代表。組織罷工委員會,由代表大會選舉十三人為委員。一切會議多數取決,是少數人壟斷嗎?英帝國主義者或者說:「我不是指你們工人,是指工人以外其他人民非出於自由」,呵!對了!更切實些說,指商人罷!去年罷工工人一返省,四商會組織「捐款委員會」,捐款接濟工人,此一事。粵滬交通溝通以後,商會舉行遊藝大會,慰勞罷工工人,此又一事。罷工委員會並與四商會定訂善後條例,其原則是「凡不是英國貨,英國船,及不經過香港者可准直來廣州,」此又一事。為抵制英貨起見,工商共同組織「審查仇貨委員會」,此又一事。你們今年二月嗾使海關封關後,工商共同組織「貨物檢驗處」此又一事。農工商學聯歡大會七條決議案中,而擁護罷工居其一,並進一步組織農工商學聯合會以執行之,此又一事,即遠在海外之華僑,對不住得很,陸續寄回救濟罷工費,約有二百萬元。不為香港什麼東華醫院華商總會走狗們捏電誣陷所阻,此又一事。為香港無理封閉之中小華商所組織的懇親團,亦曾寄同情於罷工,此又一事。即就最近說罷,七月二十一日農工商學各界開的示威大會,由四商會與工農教育團體共同署名發表力爭沙基慘案與省港罷工條件宣言,此又一事。這一類的事,數不勝數,是少數人強迫嗎?英帝國主義或亦有所根據,因為陳廉伯、何東父子、陳炯明這一類所謂中國人是反對罷工而且破壞罷工的,於是由此而推斷其餘人民都是沒有愛國心思的,換句話說,是有亡國奴性的,凡我同胞願意接受帝國主義這一個推斷不願?我政府代表說:「英國如此見解,含有侮辱中國之意」「暗示中國人民有奴性存乎其中」,可謂一語破的點。英帝國主義者不惜用「少數強有力」「武力」「強人所不欲」等類字眼,以期聳動觀聽,計誠毒矣?其于逃不過我愛國民眾之慧眼何!

  (四)駁香港政府並未封鎖廣東說英代表辯護「香港政府對於廣州及粵省他處並未設施封鎖之策。」一則曰:「禁止某種食料出口者,乃為保存港中糧食計。」再則曰:「禁運金銀圓塊紙幣等出口,乃為保護港中幣制及財政統系起見。」我政府代表指出「自主觀上言之,無論封鎖之真意如何,然謂此『一般的禁止』者,字意上固不能不解為對於廣州及粵省他處施行財政經濟之封鎖也。又從客觀上言之,則其施行之結果勢必同于封鎖,蓋以香港為中國南方總轉輸之商港,實為中國人民輸運糧食之唯一門戶也。依此解釋則封鎖之禁令,雖有八月十一日之變通與十月九日之廢止,亦不能為之隱諱。爾時所以變通與廢止者,殆已灼知廣州設法從他方來采運糧食以為救濟,已使此種封鎖政策失其效用也。」香港明知廣東糧食不足,故用封鎖政策饑餓廣東。我們除找政府代表所舉財政經濟封鎖事實外,還要指出幾種封鎖:(一)截斷省港電信及檢查郵件,使廣東被殺真相不能發表於世界;(二)嗾使卑路停止海關,使廣東出入口貨不能與上海及海外交通;(三)勾結北洋艦隊,與之合作,封鎖廣東沿海,並有政治意味。英帝國主義還說並未封鎖嗎?我們並不諱言我們封鎖香港,但是,香港封鎖在前,我們封鎖在後,香港封鎖是欲置我們於死地,我們封鎖是死裡求生。我政府代表已于十六日意見書說得好:「香港之絕斷與廣州經濟關係,實造成一好模範,使六月二十三日慘案之愛國報復,得以仿而行之者也。」

  統上以觀,英代表所答覆者,不是造謠,便是圖賴,這原是帝國主義者諉過之慣技,我們原不以為驚奇。

  可是在談判未開始以前,我們看路透電,謂倫敦國會工党議員質問:「香港與廣東何日恢復關係」?張伯倫答:「七月十五日便開始了」。以為英國此次或有誠意解決,但是英代表所答覆者如是,誰謂英帝國主義者已有誠意乎?

  九、中英談判總評(下)

  此次談判和一塊試金石一樣,真金或假金可用試金石試出來,真誠意或假誠意可由此次談判試出來。英帝國主義者利用其電訊政策不知造了好久謠了,總說廣東無誠意,他自己有誠意。這固然有許多事實終於不能完全為彼輩一手抹殺,掩盡天下耳目,然而實際上不免有多少人被他們搖惑了。現在有了此次談判,英帝國主義者之造謠,至少要減低其力量。現在我們且把此次談判前後關於我政府委曲求全之經過,分別指陳出來。

  第一,六月五日我政府外交部長陳友仁直接致函於香港政府,說:「本政府現已準備與香港政府磋商罷工事件,並準備委派全權代表三人,深信香港政府亦宜委派負有同等權責之代表三人,進行磋商也。」本來罷工是人民自動的愛國運動,與政府無關,政府只能處第三者地位,從旁調停。不過罷工一年有餘了,廣東人民以為懲治強暴不法的帝國主義者也算夠了,於是請求政府可以與香港磋商解決,但申明不能無條件的解決。政府接受人民請求,毅然直接致函於香港,可謂委曲求全之開端。

  第二,外交部去函後,六月十六日,沙面英領事轉來香港總督函,謂:「香港罷工已成為過去之事件,但余已任令凱普,哈利法斯二君代表香港政府與廣東政府交涉排英貨問題之解決,……因駐京英國公使已任命閣下(按指英領事)為代表團之一員,故余隻任命代表兩名。」罷工分明是一存在的事實,由省城尚有七萬罷工工友及香港輪船貨倉船塢並未恢復原狀可證。而香港政府偏說:「罷工已成為過去事件,」只來「交涉排英貨問題之解決,」這不是與我外交部所提議的「牛頭不對馬嘴」嗎?論理,應置不理,然而我政府委曲求全,二十一日外交部答覆英領一函,謂「查罷工仍為政治上經濟上一件要事。如否認其存在,似屬推諉而無謂。但敝國政府不願以再生隔閡之見解,觀察閣下之答覆,但願以坦白堅決之態度,應付所有關係之問題。故準備訓令其代表,與香港政府代表或英國政府正式委派代表磋商關於廣東人民業已維持一年之排英貨運動解決之方法與手段。惟為「將來交涉,須鄭重為之」起見,要求你們說明兩點:(一)「閣下復函中所言代表,其將為純粹香港代表,抑為英帝國代表?」(二)「且願貴國代表亦有同等之權責(按指全權)」如此答覆,無非想使談判之實現。

  第三,六月二十五日,沙面英領事復函謂:「查敝國派往交涉廣東發生之排英騷擾之代表團,將首先代表香港政府。但餘已為該代表團之一員,則廣東全省之排英事項,及廣州政府自願提出任何同類問題,皆可在談判之列。關於香港事件,香港代表將有全權辦理,餘則除辦理總領事通常職權以外,敝國政府亦授余以相當自由處置之權,而與香港代表共同交涉。「相當自由處置之權,則非全權可知,何能令人滿意?因為雙方代表如無同等權責,則開議後往往一方借無全權為口實,對於對方提案隨時可以拒絕磋商或停止磋商。論理,此點不弄清楚,應無別話可說,然而我政府又委曲求全,不與計較,二十九日外交部復函訂期七月十五日在本部開始談判。

  第四,七月十五日談判開始了,我政府代表團領袖外交部長陳友仁致了一篇歡迎詞,將願望鄭重聲明:「此番奉委解決之問題,必須本誠實決斷之意態,以從事解決,而磋商根據:一方面將使英國人民於兩廣境內銷售貨物及執業服務上皆有友誼的與利益的場合;一方面將使本國政府所代表中國人民,得以進行本國統一革新之工作,無所牽制,以與世界各國建設一偉大之聯誼焉。」這些話說得何等剴切!何等誠懇!如非誠意解決者何能道出隻字。十六日,我政府代表團提出意見書,大意謂:「其大體要點,為中國工人拒絕卸貨物於英國船隻,與中國人民之在本國境內者拒絕購辦英國貨物或售貨于英人也。」「當尋求其直接原因之所在,所謂療病當治其本也。」「對英抵制之顯象,實直接發生於一九二五年六月二十三日沙基慘案發生之後,爾時中國學生及各界之慘被狙殺,斷股折臂,實為抵制之原因所在,衡以因果關係,無可疑者。今欲以會商解決之法,斷除此種抵制,不能不先從六月二十三日慘案著手辦理」。「六月二十三日慘案為對英抵制之直接原因,已無疑義(此案亦為香港罷工擴大加劇之直接原因),而香港政府對於廣州及粵省他處實行封鎖,尤為激起與延長對英抵制之有力輔因。」「查本國政府曾提議解決六月二十三日案件,經當時英國總領事答覆,稱英國政府否認此等要求條件。」在此意見書裡,列舉許多證據,加了許多解釋,可見我政府對於中英糾紛問題,欲求根本解決,以為一勞永逸之計。英代表接此意見書後,要求不要在報上發表,理由是「恐徒為激動輿論之具。」如怕激動輿淪,何如當日不要亂開槍。論理,此意見書應該即日發表,我政府代表貿然答認英代表此種要求,實在是一大錯誤,然而我政府代表竟答認之,亦足見其委曲求全的苦衷。

  第五,我政府代表團意見書提出後,十九日英代表答覆書,則完全加以否認,並指五卅屠殺系自衛行動,指沙基慘案系中國先開槍,指省港罷工系少數人強迫,辯護香港政府並未封鎖廣東,強詞奪理,造謠圖賴,令人髮指,不能卒讀。論理,此時再無繼續磋商之餘地,然而我政府代表又委曲求全,尚於二十三日據理駁複。並於駁複書後,提出兩種辦法,第一個辦法:「委託一第三者出而組織一公正的考察法庭,決定此中爭點,國民政府當遵守此法庭之決定,深望英國代表取同一態度。」然尤恐為期太長,乃有第二個辦法:「英國代表方面,苛不再事爭求,而願早日恢復香港與國民政府領土(廣東、廣西、湖南)之通常關係,本代表等亦抱同一願望,主張關於早日解決對英抵制之擔負,由兩方協力分任之。此項擔負:第一,中國人民對英抵制堅持一年之久,此後應予以相當保障,使一九二五年六月二十三日事件不致重行發生。此種保障,在於整頓沙面海陸駐兵,並限制英國炮艦拋泊國民政府領土河面;第二,根據極公平原則,賠償撫恤六月二十三日案死傷家屬;第三,如解決香港、廣東通常關係破裂所發生之失業大問題,應籌備大宗款項,然後可以排除香港與國民政府領土各地關係之恢復上種種障礙。設兩方面切懇和平解決,自非相互極端讓步不為功,此明眼人所深知者也。」此項辦法算是讓步到了極點!去年國民政府對沙基慘案提出之條件,為謝罪;賠償;懲戒有關係長官;撤退外艦;收回沙面等事項,今則僅僅提出賠償限制外艦。又省港罷工工人所提條件,皆按下不提,僅僅提出籌備大宗款項,解決失業問題,以期早日恢復中英關係,其餘留待第三者考察法庭之決定,可謂體恤周到,仁至義盡,其委曲求全之心,昭然若揭矣。

  第六,上述兩個辦法之提議,英代表對於第一個,表示須請示倫敦政府;對於第二個,表示反對並鄭重聲明解決問題不能包含賠償在內。英代表態度多麼倔強呵!論理以下再無他話可說,然而我政府代表仍為委曲求全,複行提議「當組織公正的考察法庭未成立以前,為便利從速解決對英抵制問題之需用起見,應行借債,此項借債系由國民政府及香港分別擔任,藉輕國民政府財政上之重大負擔。設英國方面在公正的考察法庭中將來得到勝利,則香港所擔負之借款,由國民政府償還之。」讓步到此,無可再讓了,但英代表也表示反對。英代表所提出解決抵制辦法是「欲以實業的借款,貸與中國,以為開闢黃埔港口之用,而以建築粵漢廣九兩鐵路接軌為條件,其監督款則依照廣九鐵路協約,雇用英國總工程師、總管賬各一人。」又謂:「如中國不欲經營上項事業,則同樣的實業的企業,如建築鐵路于別司灣或汕頭,均無不可。」我政府代表表示尚須考慮。

  由此以觀,我政府委曲求全到如何田地?然而英代表仍本其帝國主義對弱小民族之固有天性,不稍改變態度,所謂誠意者安在?英代表在談判中,口頭極力申說,沙基事件之關係者,不僅我英國,還有法國,為什麼中國只找英國,不找法國。其用意無非望中國兼找法國,他便好拉攏法國共同對我。我政府代表答:「中國找法國交涉沙基慘案乃另一問題,如英國現在自請法國參加解決,我們並不反對。」總之,經過此一談判,英帝國主義的真面目,又給我們深一層的認識了。

  此次談判雖未破裂,他卻已延期了。這一延期延到何時,要看英國倫敦政府是否贊成組織第三者考察法庭之回電到來方能斷定。我政府原本多方委曲求全要得到一個適當解決,然而英帝國主義萬不肯改變態度,則又可說,除非我們完全屈服!試問屈服是不是「中國民族主義最大中心點」的廣東人民應該取的態度呢?或者只有帝國主義的走狗和反革命派會說應該,稍有血性的人,必不承認是應該。在延期中,工人所受的痛苦,商人所受的損失,都是英帝國主義所賜。

  同胞們!我們對於此次談判的正確認識是怎樣呢?此次談判,總題目是解決南中國之中英糾紛問題,即南中國人民排英運動問題,動因雖由於解決省港罷工,實際要將「沙基慘案」「經濟絕交」與「省港罷工」均為排英運動之實際內容的三個具體問題一同解決,由此以觀,則此次談判,關係于全民族的榮辱。談判勝利,是全民族的光榮;談判失敗,是全民族的恥辱。換句話說,不僅是那一部分人的榮辱,而於另外一部分人無關。再顯明些說,決不僅是罷工工人的榮辱,而於其他各界人民無關。我們已有此正確認識,然後我們大家乃能決定,此後共同的正當出路。

  我們在延期中怎樣辦呢?這必須有個回答。大家如說要繼續奮鬥,不甘屈服,那麼,必須「厲行經濟絕交」!「擁護省港罷工」!但我們要不僅口裡說,還要實地做;不僅一部分人做,還要大家做。這樣反帝國主義運動才能有效,才能成功。比方舉封鎖海口做一個例罷!罷工糾察儘管忠心職守,甚至犧牲生命去做,然而卻有一部分奸商土匪與不肖軍隊結成三角同盟來破壞,這是事實,並非捏造,所以我希望于工農商學各界愛國同胞者,必得要萬眾一心,團結一致。有具體方法厲行經濟絕交,有切實行動擁護省港罷工,然後方能使得英帝國主義感覺中國人民不可侮而終歸屈服。

  同胞們!最後的勝利,要靠最後的奮鬥!

  署名:鄧中夏

  (原載《省港罷工中之中英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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