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蔡元培 > 蔡元培自寫年譜 | 上頁 下頁
一六


  廿四歲

  紀元前二十二年,西曆一八九〇——一八九一,清光緒十六年庚寅。

  是年春,往北京應會試,偕徐君以愻行。先至杭州,因雨滯留數日,向某公司借小汽船拖「無錫快」至上海,因那時候還沒有小輪船公司的緣故。到上海後,寓北京路某茶棧,徐氏有股份的。有人請吃番菜,看戲,聽唱書,游徐園、張園。那時候張園稱作味蓴園,左近房屋不多。愚園正在佈置。由上海乘招商局輪船到天津,換乘內河船到通州,換乘騾車到北京。

  那時候,我們同鄉京官有鮑敦甫、吳解唐、王止軒諸翰林,李蓴客、婁炳衡諸部曹。蓴客先生是我在徐氏的時候常常讀他的詩文與尺牘的,又常聽楊甯齋先生講他的軼事,所以到京後,最崇拜的自然是他了。

  會試後,我中式,房師為王黻卿先生(諱頌蔚),是很有學問而且憐才的。座師雖有四位,而我的卷子卻在孫崍山先生(諱毓筠)手中。是年會試題為《子貢曰夫子之文章至惟恐有聞》。我的文中有「耳也者心之鐸,躬之督也,及順鐸道張督權而已矣」等語,有人問孫先生:「督躬有來頭麼?」孫先生說:「這何必有來頭。」這一年的殿試,文韻閣寫「□閭閻而□□」一句,誤落「閻」字,乃改「而」為「面」,又寫一「而」字,預備請友人代為挖補,倉卒間不及改,即繳卷。閱卷時,有人疑「閭面」誤寫,翁叔平知是文君,特為解釋說:「此有所本,我們年輕時,嘗用『閭面』對『簷牙』。」遂以第二名及第。當時北京流傳一對子:「閭面居然登榜眼,督躬何必有來頭。」

  因殿試朝考的名次均以字為標準,我自量寫得不好,留俟下科殿試,仍偕徐君出京。此行往返,均由徐氏請一酒商張湘文氏作伴照料,張君對我很關切,甚可感。

  是年,上虞縣設修志館,朱黻卿氏為館長,王寄廎氏為編纂,聘我為總纂。我為擬訪事例:以山水、都裡、土產為各鄉取錄之例,以道裡、山水、祠廟、院塾、先正遺事、忠義、烈女遺事、節烈、書籍、家譜、碑碣等為各裡分錄之例。又為擬志目,分地篇、吏篇、戶篇、禮篇、刑篇、工篇、學篇、書篇、碑篇、列傳、士女篇、雜篇、文征等篇,大抵本章實齋氏之說而酌為變通,名目既不同舊志,而說明又多用古字、古句法。同事多駭異之,喧傳於館外,引為笑談。我作《罪言》一篇,取萬曆本及嘉慶本上虞舊志之目與我所擬者作一表,並說明或因或革之故,然彼等攻擊如故,我遂辭職回家。

  自是年霜降至辛卯小暑有《知服堂日記》一本,不著年月而以節氣為標識,所記多讀經讀史時之劄記。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