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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大中華沉淪異種 外風潮激醒睡獅(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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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可知當時的人心了。但滿洲遇著有子女玉帛的,不管剃髮不剃髮,總不能免。所過之處,雞犬不留。將近揚州,可法帶兵禦敵,大敗而歸,入城保守。不數日城破,可法拔刀自剄。滿兵入城,焚殺十日,方才停刀。揚州為南北沖衢,非常繁盛,經此浩劫,到今日尚沒復原。有當時一個遺民,于萬死一生之中,逃出性命,做了一本《揚州十日記》,敘述殺戮之慘,今摘錄數段於下: (前略)四月二十五日,北兵入城。揚州人設案焚香,示不敢抗。北兵(指滿兵)逐戶索金,有獻出萬金而仍不免者。 (中略)延至夜靜,城中四周火起,近者十餘處,遠者不計其數,赤光相映如霞電,霹靂聲轟耳不絕,隱隱又聞擊楚聲,哀風淒切,慘不可狀! (中略)諸點卒恐避匿者多,給眾人以安民符節(令旗也),匿者竟出從之,共集至五六十,婦女參半。三滿卒領之,一卒提刀前導,一卒橫槊後逐,一卒居中,或左或右,以防逃逸。數十人如驅牛羊。稍不前即加捶撻,或即殺之,諸婦女散髮露足,深入泥中,長索系頸,累累如貫珠,一步一跌,遍身泥土。滿地皆嬰兒,或襯馬蹄,或藉人足,肝腦塗地,泣聲盈野。行過一溝一池,堆屍貯積,手足相枕,血入水碧赭化為五色,塘為之平。 (中略)至三卒巢穴,一中年制衣婦,本府人,濃抹麗妝,鮮衣華飾,指揮言笑,欣然有得色。每遇好物,即回卒乞取,曲盡媚態,不以為恥。卒嘗謂人曰:「我輩征高麗,擄婦女數萬人,無一失節者。何堂堂中國,無恥至此!」 三卒將婦女盡解濕衣。諸婦女因威逼不已,遂至裸體不能掩蓋,羞澀欲死。換衣畢,乃擁諸婦女,飲酒食肉,無所不為,不顧廉恥。一卒忽橫刀躍起,疾呼向後曰:「蠻子來!」 (滿人稱漢人為蠻子)被執男子共五十餘人,提刀一呼,魂魄皆喪,無一人敢動者。 (中略)街前每數騎過,必有數十男婦,哀號隨其後。是日雖不雨,亦無日色,不知旦暮。惟聞人聲悲泣,街中人首相枕藉。 (中略)外複四面火起,倍於昨夕。田中橫屍交砌,喘息猶存。遙見何家墳中,樹木陰森,哭聲成籟。或父呼子,或夫覓妻,呱呱之聲,草畔溪間,比比皆是,慘不忍聞!(中略) 二十七日,婦引予避一柩後,魂少定而殺聲逼至,刀環響處,愴呼亂起,齊聲乞命者,或數十人,或百餘人。遇一卒至,南人不論多寡,皆垂首匍伏,引頸受刃,無一敢逃者。至於紛紛子女,百口交啼,哀鳴動地,更無論矣。至午後,積屍如山,殺掠更甚。 (中略)忽有十數卒恫喝而來,其勢甚凶,俄見一人至柩前,以長竿搠予足。予驚而出,乃揚人為彼嚮導者,予向之乞憐,且獻以金,乃釋予而去。 (中略)城中忽有烈火四起,一二漏網者,無不奔竄自出。出則遇害,百我一免。亦有闔戶焚死者,由數口至百口,一室之中,正不知積骨多少。大約此際無處可避,亦不能避,避則或一犯之,無金死,有金亦死。惟出露道旁,與屍骸雜處,生死反未可知。滿城光如電閃,聲如山崩,風勢怒號,赤日滲淡,為之無光。目前如見無數夜叉,驅殺千百地獄人,驚悸之余,時作昏聵。 (中略)五月初二日,諭各寺院焚化積屍,查焚屍簿,載數共八十余萬人。其落井投河,閉門焚縊者不與焉,被擄者不與焉。初四日死屍處處焚燒,腥聞數十裡。初五日,幽僻之人,稍稍出,相逢各淚下,不能出一語,余初被難時,全家共八人,今僅存三人。(下略) 照這篇所言,滿洲人殘殺漢人的事蹟,也寫出一二來了。但中國一千三百餘州縣,那一城不是揚州!《嘉定屠城記》說滿洲屠城凡三次。所敘滿人的殘酷,與《揚州十日記》不相上下,其餘各處可想。只是不曾有人做記,不得其詳罷了。據老輩的傳說:凡滿兵所到的地方,過了數十年,田還沒有人耕種,這也可補傳記之不及了。揚州的敗報,到了南京,福王先走,百官也盡散了。等滿兵臨江,勳臣官師人等,焚香迎接滿兵進城,福王也為人送到,隨即遇害。只一乞丐題詩于橋,投河而死。詩云: 三百年來養士朝,如何文武盡皆逃? 綱常留在卑田院,乞丐羞留命一條? 後來滿洲的統帥下令,凡在明的世爵職官及富戶之家產,一概查抄入官。有魏國公徐青山,系徐達子孫,因家被抄,至流落為乞丐,替人到官打板子,此是後話不表。滿洲雖得了南京,但各處的義兵四起。江陰有一個典史,姓閻,名應元,糾集民兵,固守八十一日。滿洲死了一王二貝勒,折了十余萬大兵,才把江陰打破。城中男女老弱,都在屋上丟瓦拋石,滿兵又死了七千。全城的人民盡死,沒有一個投降的。此外浙江擁立了唐王,江西立一個忠誠社,各人自帶糧草入社的共有三萬人,都編成軍隊,抵禦滿洲。其餘各省的義勇,風起水湧。未及一年,唐王又敗死。唐王駕下大將鄭芝龍,投降滿洲。芝龍之子成功,諫父不聽,別自去了。後來在金、廈二島與滿洲血戰多年,開闢臺灣,受封延平郡王,奉明正朔,滿洲不敢過問。偉國三世,至康熙二十二年,才為滿洲所並。後話不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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