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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破「民族的巴士的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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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六年五月三十日) 法國赫裡歐氏有言:「目下一般專務私利之投機者,已造成一種資本的巴士的獄,朘削法國政治界之心臟,而政府與之狼狽為奸,報界亦複同一腐敗,一般報紙尚自稱崇信共和主義,但實則已為資本家之奴隸。」 現在我倒可以說:國際資本帝國主義者,已在中國造成一種「民族的巴士的獄」,朘削中國人之心臟,而中國軍閥與之狼狽為奸,教育界、商界中所謂高等華人亦複同一腐敗,一般高等華人尚自以為崇信民族主義,但實則已為帝國主義者之奴隸。 五卅運動,就是中國反帝國主義的民族革命運動之開幕,就是要打破八十年來這「民族的巴士的獄」。 從前代表法王威權的巴士的獄,摧折了無數革命志士無罪平民,「打破巴士的獄」為法國革命之開幕,至今傳為美談,垂為紀念。現在資本帝國主義在西方造成之無形的資本巴士的獄,朘削了無數平民膏血,並牢籠了報界學者一輩精神的奴隸,為之歌功頌德;在東方造成之無形的民族巴士的獄,朘削了全中國人的無量膏血,並禁錮了高等華人的民族精神不能發展或不敢發展。 我們現在如果真心紀念五卅運動,便應該繼續此一運動,而完成其工作——徹底打破這民族的巴士的獄,把中國民族從這獄中解放出來! 我們要打破此獄,不用說首先要毀滅此獄之牆壁——資本侵略制度,驅除為資本帝國主義者看守此獄之獄卒——軍閥官僚;一般鼓吹反赤的失意政客及所謂老民黨,也在獄卒的夥伴助手之列。尤其重要的是打破獄中人之精神上的鐐鎖,使之願意犧牲一切,死裡逃生地打出此獄。 最不幸的是獄中人尤其是獄中的所謂高等華人,因精神上的長期鐐鎖,已麻木其感覺性,自以為身在獄外;並且習於獄中生活,已與獄吏(帝國主義者)、獄卒(軍閥官僚)取了友誼的合作態度,反指斥主張打破此獄之人是搗亂,是唱高調,是多事,是惹禍,是破壞和平秩序,是別有用心,是過激赤化。取這樣態度的高等華人,乃是打破此民族的巴士的獄之重要阻礙物。 在此次上海各界籌備五卅紀念的聯席會議席上,教育界代表有人主張學生不加入此次運動,更不主張各界共同發表宣言,這分明是表示民族解放運動對於他們沒有什麼需要。商界某首領忽然說到什麼「軍閥幫助帝國主義而共產黨也幫助赤色帝國主義的蘇俄」這類話,似乎這兩方面都應該反對,可惜他們一向只勇於反對共產黨與赤俄,而怯于反對軍閥與帝國主義者。他們甚至於因為軍閥與帝國主義者的威嚇,怕犯了紀念五卅運動的嫌疑,主張把五卅烈士墓奠基禮改在二十九日舉行。更可惜他們竟忘記了扣用火車妨害商業者,是軍閥而不是共產黨;以苛稅雜捐強用軍用票等形式沒收商民財產者,也是反赤的軍閥而不是赤的共產黨;把持中國海關抑制中國工商業發展者,是帝國主義而不是赤俄;他們向之哀求交還會審公堂及租界增加華董而不得者,也是帝國主義而不是赤俄;他們更忘記了應該全中國人永世慘痛不忘的五卅事件,在日本紗廠,在南京路上,在寧波會館前,流中國人血的,也是帝國主義者而不是赤俄!國民黨右派及國家主義者也主張中國民族獨立,可是他們都以為中國民族獨立運動,只應以中國人自己的力量來幹,不應接受外力即赤俄的援助,甚至於馬素拿外國帝國主義的錢辦的《獨立報》也這樣說;他們尤其反對赤俄以軍械接濟國民政府及國民軍。大概他們覺得中國人所受帝國主義及軍閥的踐踏並不甚厲害,盡可從容以自力解放,不需急急求助於鄰人;他們更或以為只有帝國主義者及軍閥應該有武裝,該死的中國人民,理應赤手空拳的讓帝國主義者及軍閥恣意屠殺,不但民眾不應該尋求武裝來反抗,即接近民眾的國民政府及國民軍,也應該由帝國主義者及軍閥來剷除、赤俄不應該接濟軍械使他們存在,以為帝國主義者及軍閥之患。國民黨右派口中雖說反對帝國主義與軍閥,同時卻用反對赤俄與共產黨以相消;並且大登其廣告直指什麼什麼人是共產黨員,公開地向帝國主義者軍閥告密。報界甯開罪於民眾,而不開罪于帝國主義與軍閥,封鎖民眾運動的消息,乃是常事。 這班人的思想主張,其阻礙民族的巴士的獄之打破,也不在所謂高等華人之下,也因為帝國主義者給他們以精神上的鐐鎖、禁錮了他們的自由思想,使他們不甚感覺獄中痛苦,不急於求解放,不需要鄰人之助,甚至於不認識鄰人與仇敵。 所以我們如果要紀念五卅運動,如果要繼續五卅運動,必須打破帝國主義者所加於我們精神上的鐐鎖,一致起來打破八十年來這「民族的巴士的獄」,使中國民族完全解放,才算完成了五卅運動的工作!如此,則將來中國的「五卅運動」,方能和法國的「打破巴士的獄」成為同樣光榮而嚴肅的紀念——被壓迫者反抗壓迫者之勝利的紀念! 署名:獨秀 《嚮導》週報第一五五期 1926年5月30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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