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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中山先生死後之各方面


  (一九二五年三月二十一日)

  中山先生之死,不但是中國一大事,並且是世界上一大事,各方面對其死後之態度,卻值得我們的注意與批評。

  (一)帝國主義者之態度。倫敦《泰晤士報》稱為光明之失敗;巴黎各晚報,均稱美孫之愛國,惟惜其晚年傾向布爾色維克主義;日本的報紙說:「以段氏為中心之和平統一,成功與否,胥視其能否與占多數於國民黨之穩健派相提攜為斷。」中山先生主張國民會議預備會,而段祺瑞硬召集善後會議,中山先生主張廢除不平等條約,而段祺瑞則宣言「外崇國信」,英國帝國主義者稱為光明之失敗,是表示他們快慰的心理!我們不願把布爾色維克這名詞加在中山先生身上,乃是因為孫中山主義和布爾色維克主義顯然不同,並非以為中山先生傾向布爾色維克主義便是罪惡,也不以為不傾向布爾色維克主義便減少了中山先生在歷史上的價值,而法國帝國主義者卻是因為中山先生反對帝國主義及主張廢除不平等條約,便說他傾向布爾色維克主義,這本是一切帝國主義者中傷中國民族運動的宣傳,他以前宣傳「黃禍」是同樣的手段。日本帝國主義者指教他的工具段祺瑞,和國民黨之穩健派提攜,統一中國,這是中山先生死後國民黨中之真正中山主義的信徒所應注意的。

  (二)安福軍閥之態度。中山先生死的那天,姚震對日本東方通信社記者說:「孫氏既死,彼國民黨者,鑒於由來之經過,即終不免於分裂,然國民黨中之穩健派,此時有與吾人握手提攜之充分可能矣。現在善後會議,國民黨系中除汪兆銘等三人外,皆有列席之狀態。按國民黨有為之士,當孫氏在世之時,因從孫氏之意思命令,不得就現政府任命之官職,若欲就官職,則為背孫氏之命,因此之故,遂與現政府發生疏隔;然自今以後,餘知此種障礙已除,而可進於圓滑之關係矣。惟國民黨中之抱共產主義者一派,與現政府之至大方針究不相容,故將來欲望接近,實為一至難之事。」中山先生死後的第五日,段催楊庶堪就職,姚震對楊說:「中山已死可不受拘束。」在中山先生未死前三日,段祺瑞也對電通社記者說:「予與孫先生所統率之國民黨,自應努力相為聯絡,國民黨果以真正之直道而行,予無不願提攜從事,但如向共產各說之邪道而趨,則本人宿所反對也。」在他們的談話中,可以看出他們想利用國民黨中之穩健派來分裂國民黨,正和他們的後臺老闆日本帝國主義者是一鼻孔出氣。他們所謂共產各說之邪道,大約連反對優待清室,改總統制為委員制,廢除不平等條約,反對帝國主義,都包含在內;他們所謂國民黨中之抱共產主義者一派,大約連汪精衛、李石曾、吳稚暉、徐季龍都包含在內。他們知道只有這班抱共產主義者一派不能和他們相容,共產派倒應該多謝他們有知人之明,所難堪者只是他們所稱的穩健派,平日高聲反對共產派,以護黨自稱,現在揭開黑幕,當真以中山先生活在世上是他們與安福派握手提攜的障礙嗎?好了!此時障礙已除了!可不受拘束了!

  (三)研究系之態度。在全世界哀悼稱美聲中,獨研究系機關新聞——《時事新報》,對中山先生加以譭謗與誣衊。他以為中山先生現在是形骸之死,精神久已死了,他說中山先生之精神,一死于孫、黃分裂,再死于孫、陳分裂。其實正得其反,中山先生的革命精神,正因一再和妥協的黃興派分裂和反動的陳炯明分裂而格外顯示出來。譬如梁任公和反動的康有為分裂,算是任公的精神早已死了嗎?至於誣衊中山先生「恃墨斯哥共產宣傳費以維持生活」,這種態度,不單是《時事新報》之恥辱,簡直是全新聞界之恥辱!中山先生受過墨斯哥共產宣傳費的證據在那裡?中山先生宣傳共產的證據又在那裡?中山先生在過去是中華民國之創造者,在現在是中國民族自由運動之領袖,全世界的共產黨人稱讚他援助他,並不是因為他或希望他宣傳共產,乃是因為他努力做那像研究系一類人所不願做而為中國人所急需的民族自由爭鬥。研究系的先生們,常以受墨斯哥共產宣傳費詆毀共產黨人,今又以此誣及國民黨領袖,墨斯哥共產宣傳費真多,已遍贈中國人,惟未贈及研究系。《時事新報》又說:「革命時代有血氣有思想之孫文也,知愛國知保種之孫文也,可惜此孫文自二次革命後已死去矣。」他們現在始如此說,其實他們忘了當年《民報》與《新民叢報》之爭,他們誣毀中山先生的革命主張至何程度!

  署名:獨秀

  《嚮導》週報第一〇七期

   1925年3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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