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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東問題與國民覺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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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外對內兩種徹底的覺悟(一九一九年五月二十六日) 山東問題,我們原來希望在歐洲和會要求由德國直接交還青島、膠州灣和膠濟路;現在所以要失敗的緣故,一是受了英、法、意、日四國用強權擁護那倫敦密約的束縛,二是受了我們政府和日本所訂的二十一條密約及膠濟換文,濟順、高徐合同的束縛。有這層層束縛,所以日本人敢於高視闊步,目無公理,目無世界各國的非難,要奪取我們的山東。 我國民眼見這種失敗,自然應該憤恨,自然應該責備日本,自然應該抵制日本,喚起他們不要侵略中國的覺悟。但是我們僅僅為了山東問題的刺激,才知道憤恨,才知道責備日本,才知道抵制日本,而且僅僅知道憤恨,僅僅知道責備日本抵制日本,而且眼光僅僅不出一個山東問題,我以為這種觀察很淺薄,這種覺悟很不徹底,簡直算得沒有覺悟。 我們國民因為山東問題,應該有兩種徹底的覺悟: (一)不能單純依賴公理的覺悟; (二)不能讓少數人壟斷政權的覺悟。 這回歐洲和會,只講強權不講公理,英、法、意、日各國硬用強權擁護他們的倫敦密約,硬把中國的青島送給日本交換他們的利益,另外還有種種不講公理的舉動,不但我們心中不平,就是威爾遜總統也未免有些納悶。但是經了這番教訓,我們應該覺悟公理不是能夠自己發揮,是要強力擁護的。譬如俄、德兩國的皇帝都是強橫不講公理,若沒有社會黨用強力將他們打倒,他們不仍舊是雄赳赳地在那裡逞武力、結密約,說什麼國權國威對於國民和鄰邦稱強稱霸嗎?袁世凱想做皇帝,若不是護國軍用強力將他打倒,恐怕如今還坐在金鑾殿上稱孤道寡哩。現在中、日兩國的軍閥,不都是公理的仇敵嗎?兩國的平民若不用強力將他們打倒,任憑你怎樣天天把公理掛在嘴上喊叫,他們照舊逆著公理做去,你把他們怎樣?所以我們不可主張用強力蔑棄公理,卻不可不主張用強力擁護公理。我們不主張用強力壓人,卻不可不主張用強力抵抗被人所壓。我們不可不承認托爾斯泰(Tolstoi)的不抵抗主義是辱沒人格、民族自滅的謬說。我們不可不承認尼采(Nietzsche)、斯特勒(Stinor)諸人的強力唯我主義有不可磨滅的價值。一個人一民族若沒有自衛的強力,單只望公理昌明,仰仗人家饒恕和幫助的恩惠才能生存,這是何等卑弱無恥不能自立的奴才! 我們國民的生存權利,被歷來政府當局斷送的已不知有多少,又何止山東的一個青島幾條鐵路。這些權利當中,因為國力不能抵抗,明白斷送的至多不過一半。其餘一多半都是因為交換私人利益和保全私人地位秘密斷送的(曹汝霖辭職呈文中已明白說出)。這種秘密斷送的黑暗外交,不但現在的政府當局不能免,若讓少數人壟斷政權,就是再換一班人來組織政府,也是半斤等於八兩。因為人性惡的方面人人都是一樣,若沒有社會制裁,那自專利己貪得心,誰也不免,這就是一人或少數人專制政治所以不能存在的根本。根本救濟的方法,只有「平民征服政府」。由多數的平民——學界、商會、農民團體、勞工團體——用強力發揮民主政治的精神(各種平民團體以外,不必有什麼政黨),叫那少數的政府當局和國會議員都低下頭來聽多數平民的命令。無論內政外交政府國會,都不能違背平民團體的多數意思。至於那「妄幹政治」、「妨害公安」、「破壞秩序」、「淩蔑法紀」、「希圖擾亂」、「熒惑眾聽」、「破壞國家」、「弁髦命令」、「糾眾滋事」、「政府自有權衡」等等廢話,一概免開尊口。倘不能照這樣征服他們,憑空想他們拿出良心對外不秘密斷送國民的生存權利,對內不違法侵害國民的自由權利,真算是望梅止渴了。 我們因為山東問題,應該發生對外對內兩種徹底的覺悟。由這徹底的覺悟,應該抱定兩大宗旨,就是: 強力擁護公理。 平民征服政府。 署名:隻眼 《每週評論》第二十三號 1919年5月26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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