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獨秀 > 陳獨秀書信集 | 上頁 下頁
答張人傑、符琇、黃世見、冥飛


  張人傑、符琇、黃世見、冥飛諸先生:

  諸先生對於鄙人前作《論國民政府之北伐》一文,有所辯難,以抱病久未奉答,歉仄之至。諸先生意見大致略同,所以現在一併奉答;病後體弱,恕不能詳。在答覆諸先生示教之先,謹將鄙人前文要旨略重述一下。第一個要旨是警告國民政府統治以外的民眾,第二個要旨是警告國民政府的當局。警告民眾的是:不可專門依賴國民政府北伐得到解放,各地民眾應該自己努力做推倒軍閥統治的運動,至少也要搖動當地軍閥的統治地位;各地民眾若不自起奮鬥,專門坐待北伐軍之到來,便是極大的錯誤。警告國民政府的又有二義:一是不可把北伐看得太神聖了,因為他是神聖事業,遂不惜犧牲民眾利益,民眾若自願為北伐而犧牲利益,那是可以的,若政府當局拿神聖北伐的大帽子來壓住民眾,硬要犧牲他們利益,這便大大的失了北伐之真實的意義了(至於北伐名義不妥當如本報讀者于楓冷先生所雲,還不是重要問題);二是不可主觀的把此次北伐看得太誇張太奢望了,現時民眾的組織勢力上,在國民黨指揮政治、軍事之党的權威上,在國民政府所屬軍事的內容及實力上,這些客觀的狀況看起來,此次北伐始終只能是防禦戰爭,是防禦反赤的北方軍閥勢力希圖消滅南方革命勢力的戰爭,真正完成國民革命的革命戰爭,還要待今後有充分準備的,第二次北伐、第三或第四次北伐,不看清客觀上的實際情形,專憑主觀妄自誇大,或希望速成徼幸圖功,這決不是意志堅強的革命党人所應取的態度,而且會憤事。這些實際情形,這些革命北伐的意義,在革命的責任上,我們不得不公開的普遍的告訴全國民眾及一切革命派的同志,免致誤人迷途,決非對於一二人「函電相繩」可以濟事的(像諸先生都不瞭解,竟來函辯難,恐怕除諸先生之外,不甚瞭解的還有多人,即此更足證明非公開的普遍的討論不可了),更不是什麼「翹此以為報章快心之談」,因為民眾的力量還未充實,國民黨、國民政府、國民革命軍本身又還有許多缺點,使國民革命一時不能急切成功,正是我們痛心的事,不應該是我們快心的事!

  你們說:「出師北伐,廓清軍閥,雖非國民革命之全部工作,實為國民革命之唯一先著也,凡在革命旗幟之下,同抱打倒帝國主義目的者,對此惟一先著,應無異議,足下更何忍加以攻擊乎。」我前文曾說過:「北伐是討伐北洋軍閥的一種軍事行動。」在此等軍事行動之先,應該以充分的民眾宣傳與組織為先著,現在你們仍舊以出師北伐為國民革命之唯一先著,你們這種軍事行動萬能的老觀念仍然絲毫未改,怎不令人失望!軍閥是帝國主義的工具,抱打倒帝國主義目的者,當然主張要打倒軍閥;但我們對於出師北伐是否國民革命之唯一先著,對於怎樣出師北伐,和你們都有不同的意見,你們一聞不同的意見便以為是攻擊,你們這不受善言的老脾氣也仍然絲毫未改,更是令人失望!

  你們說:「北伐軍之性質程度及平日之訓練,當為足下所素知,尊著乃對於北伐軍出師,糊塗閃爍加以投機權位之惡名,使民眾而盡聞足下之言,且以足下之言為可信,其影響所及,足下曾一計之乎?」你們當知:現在所有的北伐軍之性質程度及訓練,是不是同等的,是否含有投機權位分子,即訓練最好之黨軍現在是怎樣,你們倘不要求我詳細指陳,我姑且不必多說。你們又當知:民眾只認識事實,當看北伐軍的實施政策為向背,任何人空口說好話都是無用的;並且我們固然應該引導民眾贊助北伐軍,然而一概蒙蔽民眾欺騙民眾,每個革命黨人都不應如此。

  你們說:「至於因北伐而籌款,為此間不得已之辦法,足下固詔此次出師為防禦之戰者,則寇盜在門,豈容偃息,塞井夷灶,尚非苛政。政府以不忍人之心,籌不得已之款,兢兢業業,未嘗稍弛,足下如能來此一遊,必知真相。乃據遠道傳聞,遽施攻擊,且施攻擊於北伐中與賊相持之時,實此間同志所惶惑不解者。」既然出兵,自必要籌款;然不籌之于殷富,不籌之于官吏中飽,而攤派公債預征錢糧及于小商貧農,且有恢復賭捐之議,好一個不得已之辦法,這都是遠道傳聞嗎?並且你們自己公然說:「因增籌戰費而及于平民是事實上的要求。」又說:「廣東農民困苦,負擔太重,這是革命過程中不能避免的事實。」既然是事實,又何以說是遠道傳聞呢?總之,你們的責任是在力求與賊不同,並不是於北伐中與賊相持之時力拒任何忠告!

  你們說:「尊著中對於國民政府的政治實力及國民革命軍革命一概加以否認,且因此否認此次出師之為革命,尤近於臆斷。」在一般意義上,不但現在的國民政府和現在的出師北伐是革命的,就是以前楊、劉討伐沈鴻英,討伐商團,在客觀上都是革命的;有許多人以為此次北伐的內容雖然有些缺點,而北伐軍所占的地方,總比吳佩孚要好些,這個事實,除了帝國主義及軍閥,無人能夠否認。然而我們以為這樣觀察批評國民政府及其北伐軍,與其說是恭維,不如說是輕蔑;因為凡是尊重國民政府的人,應該要求他有高度的革命性。事實是怎樣呢?中山先生擁護農工利益聯俄聯共,此革命政策,都幾乎推翻了,現時還在推翻的運動中,北伐總司令部成立後,國民政府幾乎是無形取消了,北伐期中限制人民自由的什麼條例幾乎頒佈出來了,什麼「因增籌戰費而及于平民是事實上的要求」,什麼「農民困苦負擔太重這是革命過程中不能避免的事實」,竟成了政府黨人口中革命的理論,這樣來革命,其結果怎樣呢?

  你們不相信「一種軍事行動不能代表中國民族革命軍全部意義」,又不相信「這種軍事行動對於推翻軍閥不是唯一無二的方法」,這兩層上文已經答過,茲不重贅。

  我說:「北伐的意義是南方的革命勢力向北發展討伐北洋軍閥的一種軍事行動。」這是泛論北伐這一名詞之本身的定義。我又說:「再論到北伐軍本身,必須他真是革命的勢力向外發展,然後北伐才算是革命的軍事行動。」這是特論北伐軍這一行動必須合乎北伐的定義。這並無所謂衝突處,難道這樣淺顯的文義你們都看不懂嗎?

  你們又不相信「近來國民政府對農民態度已經使農民懷疑」之說,廣東之五華、中山、花縣,廣西之東蘭、平南、懷集等處農民,被駐軍縣官蹂躪的事,你們不知道嗎?中央黨部中,國民政府中,都有人大喊農民協會是土匪,你們不聽見嗎?這樣怎令農民不懷疑!

  你們要問北伐時期成熟的標準嗎?在內須有堅固的民眾基礎,在外須有和敵人對抗的實力,民眾的暴動已經非有充分的準備不可,何況國民政府的北伐是有一定領土的政府正式出兵?

  你們以為我說討伐軍閥還不是直接和帝國主義者武裝衝突,這是我沒有把帝國主義與軍閥關係弄清楚;我們知識淺陋,一向不曾把軍閥與帝國主義之間的關係弄清楚,只知道國民黨右派是帝國主義的走狗,還不懂得軍閥也是帝國主義的走狗,承教至為感謝!

  你們既然承認北伐將領有打避疫針的必要,卻又提議用別種方法。用別種什麼方法呢?或者是諱疾忌醫,不肯打針,還是去燒香打醮罷!

  你們不以我說「必須北伐與民眾利益雙方兼顧」的話為然,而主張「革命政府下的人民應該盡一點義務」、「因增籌戰費而及于平民是事實上的要求」,既然如此,便不必責我「乃據遠道傳聞」了!

  你們斷定在軍閥統治下的民眾不能起來造成革命的勢力,又感覺得「稍一動作即遭通緝捕殺的禍患」,如此誠然是危險呀,大家坐等著候北伐軍打來罷!

  你們對於我這個答覆,如果還有不滿意的地方,尚望再賜教言,我們是不拒絕異議的。

  獨秀 九月十三日

  ◇

  附:張人傑、符琇、黃世見、冥飛致陳獨秀

  獨秀先生惠鑒:

  頃讀第一百六十一期《嚮導》中尊著《論國民政府之北伐》一篇,竊願致其肫誠,以助足下將來提筆論事之參考。深悉足下識見卓遠,言必有因,一文之出,影響甚大,若人傑知而不言,或足下置而不聽,皆非忠於党國之道,故不辭煩瀆,唯亮察是幸。

  國民政府此次出師,為實現總理主張之第一步,今日國中,外而為帝國主義者之爪牙,內而逞其武力,使人民無法生存,國家無由建設者,無一非軍閥為之首惡。故出師北伐,廓清軍閥,雖非國民革命之全部工作,實為國民革命之惟一先著也。凡在革命旗幟之下,同抱打倒帝國主義目的者,對此惟一先著,應無異義,足下更何忍加以攻擊乎?夫北伐軍之性質程度及平日之訓練,當為足下所素知,尊著乃對於北伐軍出師,糊塗閃爍,加以投機權位之惡名。使民眾而盡聞足下之言,且以足下之言為可信,其影響所及,足下曾一計之乎!至於因北伐而籌款,為此間不得已之辦法,足下固認此次出師為防禦之戰者,則寇盜在門,豈容偃息,塞井夷灶,尚非苛政。政府以不忍人之心,籌不得已之款,兢兢業業,未嘗稍弛,足下如能來此一遊,必知真相。乃據遠道傳聞,遽施攻擊,且施攻擊於北伐中與賊相持之時,實此間同志所惶惑不解者,切望足下之一注意於北伐前途合作意義者也。最後尊著中對於國民政府的政治實力及國民革命軍革命,一概加以否認,且因此否認此次出師之為革命,尤近於臆斷。此種臆斷,出諸敵方,則為當然,出諸足下,實為意外!

  以上所言,全出至誠,足下明達,當不悻悻。總之,北伐之失敗,乃一切革命者之失敗,一切革命者在此革命急迫期間中,能合作則存,不能合作則亡,相扶助則存,相猜忌則亡,此必然之理,必至之勢也。足下領袖群彥,動關眾聽,惟望以後明辨事理,鄭重立言,此間如確有不善處,不妨函電相繩,資為藥石。若翹此以為報章快心之談,則甚非所望也。忠切之言,諸希亮察。借祝努力!

  弟張人傑頓首 八月十三日

  *

  獨秀先生:

  我讀了你在《嚮導》一百六十一期上《論國民政府之北伐》的一篇大作,我心裡很不自在!因為我對你的大作中發生了許多的疑問,這許多的疑問,在我腦海裡懸了有三四禮拜之久,還是莫明其妙,所以才寫信問你。想你不以為討厭。

  先生說:「北伐的意義,是南方的革命勢力向北發展,討伐北洋軍閥的一種軍事行動;……」照這句話說來,可見先生承認:北伐是革命勢力實行打倒軍閥的意義。這種革命勢力,誰都要說,是中國國民革命的勢力。中國國民革命,是各階級來打倒軍閥,打倒帝國主義為求他們的民族、政治、經濟獨立的一種革命。況在這種革命過程中,免不了要消除軍閥這種障礙,要消除這種障礙,非有一種軍事行動不可(即孫總理所說的軍政時期)。而先生為什麼要說:「……一種軍事行動,而不能代表中國民族革命之全部意義?」然則中國的民族革命的國民革命的政府出師北伐,是代表少數人利益而奮鬥的嗎?先生說:「這種軍事行動,對於推翻軍閥確是一種重要方法,然亦僅僅是一種重要方法,而不是唯一無二的方法。」請問先生唯一無二的方法是什麼?先生說:「再論到北伐軍本身,必須他真是革命的勢力向外發展,然後北伐才算是革命的軍事行動。」先生在大作起始不是說:「北伐的意義,是南方的革命勢力向北發展,討伐北洋軍閥的一種軍事行動。」這層意思與那層意思,豈不是衝突了嗎?然則還是一個人的軍事行動嗎?先生說:「近來國民政府對農民態度,已經使農民懷疑。」這懷疑之點,請先生告知我。

  以上這幾點疑問,我希望先生來函教責!

  符琇鞠躬 八月四日於黃埔

  *

  獨秀先生:

  我向來很歡喜看《嚮導》,更喜歡讀先生的論文,因為先生是一個中國《新青年》的領袖,尤其是提倡革命的一個健將,鼓吹革命潮流的角色,所以一般幼稚的革命青年,都承認先生是我們的良牧〔師〕,是我們的指南針,願意服從先生的指揮,甘心領受先生的教訓,以達到中國革命成功,世界革命成功的目的。

  在一百六十一期的《嚮導》上,讀了一篇先生的《論國民政府北伐》之後,我突然起了一種說不出的感想!翻來覆去,讀了又讀,到底不能使我明瞭先生的用意,最初我以為是反動分子冒先生的名,來挑撥北伐期中的人心,煽惑一班不明真像〔相〕隨風飄蕩的幼稚革命者嗎?或者先生被反動派利用,在此北伐期中灌輸令人懷疑的論文,代他們鼓吹嗎?或者先生聰明一世懵懂一時嗎?後來我想都不是的,繼而我又向善意方面想想先生恐北伐失敗,搖動革命根據地,而反對北伐嗎?何以不在北伐軍未動員以前反對,而現在才發表這篇論文?先生恐怕農、工、平民,因籌備軍餉而懷疑國民政府,或甚至……而進的忠告嗎?我想這是國民政府樂於接受的;但就革命觀點上,兩黨聯合戰線上,嚴重的北伐時期上看,先生何以不直接忠告,而偏偏要在北伐緊急,後方需要絕對的安寧時公開的忠告呢?先生想變北伐為防禦戰爭,以鞏固革命根據地嗎?先生何以不直接與北伐當局者商量,而要公開肆口攻擊國民政府的政治狀況上、實力上……如何的不配北伐,他的領袖們如何如何,對人民又如何如何呢?所以我始終想不到先生這篇文章的用意?

  另外還有幾個疑點撮出,均望先生指教!免得幼稚的革命的我起懷疑,因為革命的人,對任何事都要站在革命觀點上去看,不是決諸東方則東流,決諸西方則西流的,更不是別人說「好」,就喊「好」,說「歹」,就叫「歹」的。如果有這種腦子簡單的人在革命路上,是站不牢的,很容易做人家的傀儡;不然他就是一個投機主義,想升官發財,雙方討好的蝙蝠派。我說這種話,並非故意出口傷人,好出風頭,實在是我眼光中所得來的。究竟這個眼光對不對,還要請先生賜教!

  現在將我對先生《論國民政府北伐》中的疑點,寫在下面:

  (一)「在上述情形之下,所謂革命軍事行動的北伐,現在尚未成問題……都可以看出革命的北伐時期,尚未成熟。」這一段含有國民政府北伐,並非因求北方民眾解放而北伐,不是革命的軍事行動,像軍閥擴張地盤的北伐。先生你的論文,恐怕大錯而特錯了,簡直沒有認清國民政府北伐的意義,太冤枉北伐前線為民眾而犧牲的將士們,太忽視在水深火熱的北方民眾的呼聲了。先生!照你的眼光看起來,到什麼時候才可以北伐?國民政府內部的政治狀況上,整個的國民政府的實力上,國民政府所屬的軍隊戰鬥力和革命意識上要如何的北伐時期才算成熟?有什麼標準?革命的經驗與歷史告訴我們,革命運動的力量,常常是不完備的,換句話說,即力量完備後才發生的革命運動,在歷史上還沒有看見過,只看見革命運動一起,民眾響應,然後革命的力量,才漸漸的增大。先生這樣空空洞洞的說革命下的北伐時期尚未成熟,鄙意不敢苟同,你說「四面圍攻的國民政府」是不錯的,國民政府既然站在危險的地位,如果不向外發展,那末連廣東小部分,也要被人奪去了,國民政府比方是一堆火,四面的軍閥和帝國主義者是水,倘若火不蔓延、燃燒,勢所必然的要被水撲滅了,先生是不是呢?

  (二)「在第一點,他自然還不是直接的和帝國主義者武裝衝突。」這一點,先生好像還沒有把帝國主義者與軍閥關係弄清楚,軍閥是帝國主義的走狗,好像是帝國主義者用以殺我們的刀一樣,我們現在努力消滅他殺我們的刀,還不算同他直接武裝衝突嗎?那末就好像說「殺人者非我也兵也」,一樣的可笑!

  (三)「北伐軍之本身,必須他真是革命的勢力向外發展,然後北伐才算是革命的軍事行動,若其中夾雜有投機的軍人政客個人權位欲的活動,即有相當的成功,也只是軍事投機之勝利,而不是革命的勝利。」這一段原是先生的誠意,用一種打避疫針的預防法,激勵與警告北伐將領,僅防瘟疫的傳染,做一個純粹革命的運動者。然而先生好像不應該在北伐期中發展這種容易使人誤會的言論,並且容易給那反動派造謠惑眾的機會。如果先生是好意,何以不用別種方法,勉勵將士們呢?

  (四)「至於因北伐增籌戰費,而搜刮及于平民」,又「國民政府北伐之戰費,應該發行軍事公債,向紳富籌募,如果因北伐而預征錢糧,和抽收重捐」,又「必須北伐與民眾利益雙方兼顧,如此才能鞏固國民政府」。這一層意思很好,不過先生你要明白革命是犧牲少數人而謀多數被壓迫民眾利益的;當革命向外發展的時候,革命政府下的人民,應該盡一點義務,並不是長此下去的一種橫徵暴斂,不然何以使火坑裡的同胞脫離此境呢?譬如有人淹在水中,如果不捨身去救,怎麼撈得起呢?並且因增籌戰費而及于平民,是事實上的要求,不得已而出此的。國民政府是為民眾謀利益的,難道它還不願意北伐與民眾利益兼顧嗎?先生已是唯物論者,何不設身處地的替國民政府想一想,而去學閉戶讀書的先生們,坐在書桌上唱高調,說風涼話,以騙民眾歡心的慣技呢?

  (五)「這種軍事行動,對於推翻軍閥,確是一種重要方法,然亦僅僅是一種重要方法,而不是唯一無二的方法,在軍閥統治下的民眾,若誤認北伐是推翻軍閥,解放人民之唯一無二的希望,遂坐待北伐軍之到來,自己不努力進行革命工作,這便是大錯。」又:「然後再匯合全國民眾革命的勢力,進而北伐,才能夠以革命的北伐力量,成國民革命。」這一種的策略是很對的,不過既在軍閥統治下的民眾,如何可以起來造成革命的勢力,不但黨部不能公開,而且稍一動作,即遭通緝捕殺的禍患,假使北伐軍不作他們的先鋒,革命工作怎麼能發達?所以就依先生的說法,此次北伐亦是民眾急需的,何以先生說「現在國民政府的職任,已經不是北伐而是防禦戰爭」?

  以上五點,我終有些懷疑,更不明先生的用意何在。或者我思想不廣,眼光不遠,所以請先生賜教,祝你努力!

  黃埔軍校學生黃世見上

  * 

  記者先生:

  我是《嚮導》的一個愛讀者,只要我在報上看見《嚮導》的出版要目,我就飛也似的跑去買一本;回來坐在書室裡細讀。不但細讀,並且還和朋友們在一塊共同討論。有時也妄膽的下一兩句批評!因為我認定《嚮導》是指導中國革命理論和策略的獨一無二的刊物,所以我們這些需要革命的青年,對它是當萬分注意的!

  在貴週刊一百六十一期上有獨秀先生《論國民政府北伐》一文,淺見的我看了之後,以為是深中肯棨的,可是我的朋友(他是國民黨員)大不以我意為然!他說獨秀此文含有挑撥性質,是來分散革命勢力的。據他的理由是:

  一、國民政府北伐,純粹是要達到「打倒軍閥」「打倒帝國主義」的目的,完成國民革命,在此一舉!而獨秀僅說北伐只是討伐北洋軍閥的一種軍事行動,這是太小看了北伐的意義,而且蔑視我們國民黨!二、獨秀說國民政府因北伐戰費而預征錢糧,抽收賭捐,向農工平民搜刮,連唐生智也不如;這是等於向北方軍閥告國民黨監視下的國民政府的密,與陳炯明之反革命沒有什麼差異。三、從這篇文章裡,看出共產黨的領袖——獨秀——好像認定蔣介石為一個變相的軍閥,國民黨的革命指導者,不過是些飯桶!

  除此以外,他還說:「共產黨是倚賴國民黨才得發展的,獨秀不滿意國民黨,實是自殺政策。」又說:「國民黨是代表全民的,不能單獨代表那一階級的利益。廣東農民困苦,負擔太重,這是革命過程中,不能避免事實,若北伐成功,自然可以減輕他們的賦稅。現在獨秀如此的渺視北伐,簡直是不願意民眾得到解放,尚談什麼革命!」

  他的這些理論,我是很不滿意的,而為了學識薄淺又不在黨的原故,所以沒法判斷他的錯否,只好寫出來,請貴週刊記者,為我解釋一下。此祝撰安!

  冥飛九月五日于廣州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