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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福升 他們成群結黨,手裡都有傢伙,都是吃賣命飯的。

  陳白露 咦,可是他們總不能不講理呀!把這孩子打成這樣,你看,(拿起小東西臂膊)拿煙杆子紮的,流了多少血。鬧急了,我就可以告他們。

  王福升 (鄙夷地)告他們!告誰呀?他們都跟地面上的人有來往,怎麼告,就是這官司打贏了,這點仇您可跟他們結的了?

  陳白露 那麼——難道我把這個孩子送給他們去?

  小東西 (恐懼已極,喑啞聲)不,小姐。(眼淚暗暗流下來,她用大袖子來揩抹)

  王福升 (搖頭)這個事難,我看您乖乖地把這孩子送回去。我聽說這孩子打了金八爺一巴掌,金八爺火了。您不知道?

  陳白露 金八爺!誰是金八爺?

  小東西 (抬起頭)就是那黑胖子。

  王福升 (想不到白露會這樣孤陋寡聞)金八爺!金八爺!這個地方的大財神.又是錢,又是勢,這一幫地痞都是他手下的,您難道沒聽見說過?

  陳白露 (慢慢倒吸一口氣,驚愕地)什麼,金八?是他?他怎麼會跑到這旅館來?

  王福升 家裡不開心,到這兒來玩玩,有了錢做什麼不成。

  陳白露 (低聲)金八,金八。(向小東西)你的命真苦,你怎麼碰上這麼個閻王。——小東西,你是打了他一巴掌?

  小東西 (憨態地)你說那黑胖子?——嗯。他拼命抱著我,我躲不開,我就把他打了,(仿佛這回憶是很愉快的)狠狠地在他那肥臉上打了一巴掌!

  陳白露 (自語,嚴肅地)你把金八打了!

  小東西 (看神氣不對,求饒)可是,小姐,我以後再也不打他了,再也不了。

  陳白露 (自語)打的好!打的好!打的痛快!

  王福升 (怯懼)小姐,這件事我可先說下,沒有我在內。您要大發慈悲,管這個孩子,這可是您一個人的事,可沒有我。過一會,他們要問到我——

  陳白露 (毅然)好,你說你沒看見!

  王福升 (望著小東西)沒看見?

  陳白露 (命令)我要你說沒看見。

  王福升 (不安狀)可是——

  陳白露 出了事由我擔待。

  王福升 (正希望白露說出這句話)好,好,好,由您擔待。(油嘴滑舌)上有電燈,下有地板,這可是您自己說的。

  陳白露 (點頭)嗯,自然,我說一句算一句。現在你把潘經理請進來吧。

  王福升 可是您剛才不是不要他老人家來麼?

  陳白露 我叫你去,你就去,少說廢話——

  王福升 (一字比一字聲拖得長)是,——是,——是,——

  〔福升不以為然地走出去。

  陳白露 (向小東西)吃好了沒有?

  小東西 才吃了兩塊。

  陳白露 怎麼?

  小東西 我……我……沒有吃飽。

  陳白露 你儘量地吃吧。

  小東西 不,我不吃了。

  陳白露 怎麼?

  小東西 我怕,我實在是怕的慌。(忍不住哭出聲來)

  陳白露 (過來安慰她)不要哭!不要哭!

  小東西 小姐,你不會送我到他們那兒去吧。

  陳白露 不,不會的。你別哭了,別哭了,你聽,外邊有人!

  〔小東西立刻止住哭聲。屏息凝視房門。

  〔潘經理進,潘經理——一塊龐然大物,短髮已經斑白,行動很遲緩,然而見著白露,他的年紀,舉動態度就突然來 得如他自己的兒子一般年青,而他的最小的少爺已經二十出頭了。他的禿頂油亮亮的,眼睛瞢瞢的,鼻子像個獅子狗;有兩撇鬍子,一張大嘴,金質的牙時常在呵呵大笑的時刻,誇耀地閃爍著。他穿一件古銅色的■羢皮袍,上面套著是緞坎肩。那上面掛著金錶鏈和翠墜兒。他仿佛將穿好衣服,領扣還未系好,上一邊的領子還祈在裡面,一隻手拿著雪前,皺著眉卻又忍不住笑。那樣尷尬的神氣迎著白露。


  潘月亭 白露,我知道你會找我來的!我等了你一夜晚,幸虧李石清來了,跟我談談銀行的事,不然真不知道怎麼過,我叫人看看你,沒回來;叫人看看你,沒回來。你看我請你吃飯,你不去;我請你跳舞,你不去;我請你——可是(非常屏意)我知道你早晚會找我的。

  陳白露 (睨視)你這麼相信你的魔力麼?

  潘月亭 (自負地)可惜,你沒有瞧見我年青的時候,那時——(忽然向福)你沒有事,在這兒幹什麼,出去!

  王福升 是,潘經理。

  〔福下。

  潘月亭 (低聲)我知道你想我,(自作多情)是不是?你想我。你說,你想我,是不是?(呵呵大笑)

  陳白露 嗯!我想你——

  潘月亭 是的,我知道,(指點著)你良心好。

  陳白露 嗯,我想你跟我辦一件事。

  潘月亭 (故意皺起眉頭)又是辦事,又是辦事。——你見著我,沒有別的,你專門好管這些閒事。

  陳白露 你怎麼知道的?

  潘月亭 福升全告訴我了。

  陳白露 你管不管?

  潘月亭 (走近小東西)原來是這麼個小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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