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_劇本《家》

四十四

　　覺民（勇敢地）大哥，你們都去，我在這兒守。

　　覺新（友愛地）不，你去，讓我在這兒。

　　周氏（苦勸）覺新，去吧，這裡太危險。

　　覺新（催促）快去吧，母親，不要惦記著！（緊張地微笑）世上哪有這樣多的危險？

　　瑞玨（沉靜地）母親，走吧，還是走吧！

　　寬新對，快走。（忽然）三弟呢？

　　覺民出去了。

　　覺新那還個快找，走，你們走！

　　周氏（毅然）好，走，走！（拉著瑞玨）少奶奶。

　　瑞玨（搖頭）不，我不去，我陪著。

　　周氏（沒有辦法）那我們就都不走。

　　瑞玨（祈求地）明軒！

　　覺新（堅決）不，你去！

　　瑞玨（幾乎是哀懇）明軒！

　　覺新（沉重而委婉地）瑞玨，你要想著我們的海兒。

　　周氏少奶奶！

　　覺民大嫂！

　　瑞玨（黯然，鎮定地）好！

　　（瑞玨望瞭望覺新，隨著周氏和覺民走出正中門。外面黑暗中槍炮聲逐漸轟響。覺新緊張而哀痛地望著窗外。舞臺漸黑，表示經過一段相當短的時間，又明亮起來，屋外槍聲漸稀，時有流彈鳴地一聲從空氣中穿過。窗外人光漸微，覺新把躺椅搬在窗前，靠著默想，膝上攤開一本書，仿佛很安閒的神氣。

　　（由正中門匆匆走進瑞玨。

　　瑞玨（一眼望見覺新，就立在門口，微喘著，感謝的目光，低聲）明軒！

　　覺新（回頭，驚異地立起）你，你怎麼回來了？

　　瑞玨（緩緩走到新面前，溫厚地凝視著）我，——我要陪著你。

　　覺新海兒呢？

　　瑞玨交給媽了。（忽然撲在覺新的肩上哭泣）明軒！

　　覺新（撫慰）玨，不哭，不哭，不哭！

　　瑞玨（感動地）怎麼這一會兒好像有一生那樣長。

　　覺新（緩緩推開她，微笑）你看，快沒事了，哪裡有危險？——爺爺他們呢？

　　瑞玨都好，都在朱樓歇著呢。

　　覺新（啼聽）你聽，仿佛槍聲稀多了。

　　瑞玨（點頭）嗯，（轉身向右面側門走）

　　覺新你上哪兒去？

　　瑞玨（自然而寧靜地）我去到廚房給你拿冰糖蓮子。

　　覺新（忍不住笑著拉回她）你別發瘋，外面還放著槍呢。

　　瑞玨（溫順地）那你就躺躺吧，好不好？我替你守著。

　　覺新（恬靜地）不，我一點也不累。（微笑）這一會兒我才覺得真舒服，真自在。

　　瑞玨怎麼？

　　覺新（愉快地）你知道麼？這是第一次，這個大家——瑞玨（忽然領悟，笑著）這麼清靜！

　　覺新（點頭，慢悠悠地）嗯！都走了。

　　瑞玨（一脈深情）就我同你！（快慰而天真地）這才是我們的家。呀，明軒！

　　覺新（感覺到從來未有的輕鬆）嗯，沒有人，沒有任何別的人！

　　瑞玨（共鳴著同樣的心情，欣喜地重複著）仿佛這個世界上只有你同我。

　　覺新（笑著舉起手裡的那本書，卻又帶幾分悲哀的口氣）你說這個世界，真像這本童話裡說的世界嗎？

　　瑞玨（嬌嗔地伸手要搶）啊，明軒，你看了我的書！

　　覺新（活潑地，像質問一個小孩子）你為什麼要瞞我？

　　瑞玨（靦腆地，低下頭又抬起來，笑著說）因為我，我就喜歡看這種小孩看的書。

　　覺新（愛憐地，望著她）玨，你會老麼？

　　瑞玨（天真地）怎麼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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