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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一


  鐵蓑道人這張紙柬,凡是和鷹爪王一排坐著近的,全看明白,尤其是西嶽俠尼慈雲庵主更是擔心,知道禍起於頃刻,禍延眉睫,眉峰緊蹙。好在鷹爪王已然站起,禍福所關,他或者早謀退步。淮陽派掌門人鷹爪王把字柬遞與萬柳堂,隨向少林僧慈慧禪師說道:「老禪師為少林派得道高僧,這次十二連環塢淨業山莊之會,是以武會友,我們總不要背了江湖道義。老禪師何必點名叫姓要和燕趙雙俠較量?老禪師未免失當。我們武林中誰也不敢說盡得武林絕學,各有所長,各有所短,從一下場子起,任憑各人所學去較量。如今老禪師願把兩家事一力擔承,我王道隆感激不盡。老禪師乃得道高僧,當不至昧於眼前情景。天有不測風雲,何況天時不早,風雨將至,老禪師把兩家的事早作了斷,正是識天的人情,更可不必多事牽纏,快刀斬亂麻。我們不如三陣賭輸贏,只要老禪師劃出道來,我王道隆率一班師友捨命陪君子,絕不叫老禪師失望,拙見如此,老禪師以為如何?」

  少林慈慧禪師尚未答話,活報應上官雲彤突然哈哈一笑道:「好!爽快人辦爽快事。有少林僧包辦兩家的事,就有你這淮陽派掌門人快刀斬亂麻的辦法,這三陣賭輸贏大約這位大和尚替鳳尾幫包辦了吧?我們願聞其詳!這時全說完了,免得節外生枝,大和尚這一陣是怎樣較量呢?」少林僧慈慧禪師對於淮陽派掌門人鷹爪王,西嶽派掌門人慈雲庵主倒沒有仇視之心,唯對於活報應上官雲彤和燕趙雙俠恨之入骨。在方才一發話時,已沒安著好心,因為燕趙雙俠已顯露過身手,他安心想當場折辱雙俠,叫他弟兄出不了淨業山莊,他要以少林絕技點名較量,不料陰謀卻被鷹爪王說破,只好等下場子之後再說。少林僧對於這三人絕不甘心,對於鷹爪王的要求以及上官雲彤的話帶著冷笑的神色答道:「上官老師,淮陽派掌門人,老衲是佛門弟子,只求消災弭禍,哪敢妄動無名?既是掌門人願意三陣賭輸贏,很好!就這麼辦!老衲不過會一些俗淺的功夫,哪敢妄談絕技?現在就比場子中掌震古燈檠和羅漢束香樁這兩種平常的功夫。最後一陣,老衲在少林寺中練了些年蕩魔護法的方便鏟,要在老師父面前領教領教成名的兵器。不過話也講在頭裡,這三陣老衲情願先和老師們會會,可是老衲絕沒含著惡意,佛門弟子不打誑語,如今武林中象淮陽西嶽兩派,實有領袖武林的威望,能夠和貴派爭雄的還有何人?我少林門戶雖是為武林所宗,也沒有貴兩派人才濟濟。老衲是趁著這淨業山莊之會,和領袖武林老師父們領教領教,以免遺憾無邊。我可不能反客為主,和武幫主無論交情怎樣雄厚,不能擺斷鳳尾幫的事。老衲這三陣無論領教得了領教不了,鳳尾幫中的老師們願下場子的,老衲也不敢阻攔。我們這三陣以最後之勝負賭兩家的命運,那只好不限人數了。」

  鷹爪王看了看西嶽俠尼慈雲庵主,在這時微點點頭,鷹爪王明知是答應少林僧這種辦法,鳳尾幫中一般香主,也未必甘心。可是這少林僧所說的最後一陣,以方便鏟會會群雄,實懷惡念,恐怕最後這一陣,定要血濺淨業山莊,只是就目前形勢而論,不拼最後的生死,對方絕不肯輕輕罷手,只得依然答道:「很好!就如老禪師的辦法。」抬起頭來又向天南逸叟武維揚說道:「武幫主對於老禪師這種辦法,可還有異論嗎?」

  天南逸叟武維揚答道:「老禪師息事寧人,我武維揚感激不盡,我哪能不盡人情,再有什麼異議?何況王老師要作歸計,我更不敢稍有留難之意。」說到這,鷹爪王忙拱手道:「武幫主這倒承你讓步了。」說到這不再等他答話,又向少林僧慈慧禪師說道:「老禪師,我們一言為定,先較量哪一陣?」

  少林僧慈慧禪師已經站起,向鷹爪王說道:「我們第一陣掌震古燈檠,第二陣羅漢束香樁,第三陣較量兵器,這樣王老師看好嗎?」鷹爪王道:「但憑尊便!」少林僧慈慧禪師跟著說道:「哪位老師和老衲較量第一陣,老衲先行一步了。」說罷,大灑步走出抱月回廊,少林僧這種狂妄情形令人難堪。

  這時鳳尾幫龍頭主已派人下去把北邊花棚前的兩種佈置安排好。第一陣的掌震古燈檠,是五個矮茶几,分五個方向放好,相隔一丈五尺遠。每個矮幾上一盞古銅制的燈檠,這五盞燈形勢奇古,絕不象近代所用油燈的形勢。燈高有一尺二寸,燈盤比較平常的也大,燈焰齊起,四周花瓣形的有葉子抱攏著;式樣既古,銅的顏色也十分斑剝,五盞燈已經燃起。第二陣的羅漢束香樁也早預備好的,四盤子南海旃檀香,每盤是十六束,每束香高一尺六寸,粗和茶杯口一樣;外面的紙封已完全去掉,每束香上下滿全用紅絲線系著。這種旃檀香,是廣東南海的特產,是佛門供養的上品。這時那執役的弟子們,在本幫師父指點之下,把這四盤子六十四束香,完全按著八卦樁的式子,在北面花棚這邊攏好。每束香全是相隔一個步眼,縱橫進退,全是不差分寸。這羅漢束香樁一擺好了,淮陽派這邊一班武師中倒有大半沒見過的。這種旃檀香,任憑怎樣好,它總是供佛的香,並且還是浮著樹立,在地上要在這旃檀香的頂子上,行拳換掌。這種功夫在武林中堪稱絕技。淮陽派本門中有竹刀換掌,已經是一種獨步武林的功夫,就錯非有輕功絕技的不能練。可是那竹刀雖是刀尖子向上,下邊可是埋在地上,還容易借力。觀在這羅漢束香樁浮擺浮擱,沒有多大力量,只要稍一著力,不是把旃檀香點斷了,就是把它帶倒了,大家沒有不但心這種功夫是淮陽派成敗的重大關頭。

  這時少林僧慈慧禪師已經從抱月回廊上走下來,看著這兩種絕技的佈置全佈置好了,鳳尾幫那邊也全在那全神貫注的看著下麵。這位少林僧回身合十向抱月回廊上一抱拳道:「哪位老師父下來?咱們互相印證印證。」

  慈慧禪師話方出口,淮陽派掌門人已自站起,答話道:「王道隆不自量的要和老禪師討教第一陣,掌震古燈檠。」話才出口,那續命神醫萬柳堂、西嶽掌門人慈雲庵主全站起來,全要在這最後三陣和鳳尾幫一試身手,決勝負,爭榮辱。哪知少林僧是一個睚眥必報的,見所立起的還不是他意中人,口中喃喃自語:現在任你裝癡裝呆,老衲焉能叫你好好出淨業山莊!和尚雖是口中自語!可是目光卻瞬著淮陽派中一人。

  續命神醫萬柳堂原本因為十二連環塢的形勢險惡,這三陣是最後關頭,不願意先叫掌門人下去。這時一看這少林僧的情形目光只向這邊,帶著輕屑的神色註定一人,萬柳堂心中一驚,知道這少林僧暗中叫陣的這人,這頭陣全非所長,更知這少林僧已生嫌隙,叫他一出去非毀在淨業山莊不可,容他站起來就攔不住他了。萬柳堂連話也來不及多說,只含糊說了句:「我先下去見這頭一陣。」腳下一點,飛縱出抱月回廊,落在了少林僧的面前。這正是篤師門之誼,重門戶微名,雖未能操必勝之券,甘當艱巨,一試武林絕技。只是追雲手藍璧依然沒脫過這步劫難,運數使然,徒喚奈何耳!

  續命神醫萬柳堂以師門之誼,不願淮陽派中成名人斷送在淨業山莊,自己要以一身所學,能保全一個算一個,毅然飛縱出抱月回廊。這時少林僧卻只微微含笑向萬堡主道:「萬老師肯這麼慷慨賜教,老衲欣幸萬分。萬堡主先賜教哪一種功夫?老衲願奉陪。」續命神醫萬柳堂忙向少林僧道:「我們先試試劈空掌,掌震古燈檠如何?」

  少林僧答了聲:「好!願如尊命。」立刻一僧一俗同奔南北棚前。這裡只要一佈置好了,就不容別人再往這裡站立。所有執役的人全遠遠的站開伺候著。

  這時續命神醫萬柳堂來到這擺好的古燈檠前,看到這燈檠閃爍不定的燈焰,心中一動,因為這時天色變得厲害,微風陣陣,燈上的火焰哪會穩得往,默念:這種時候哪能較量這種功夫?燈焰不穩,掌力上大有出入。因為施展這種內家掌力,沒有精純造詣,不下刻苦功夫,不能用內力的,不能發這種掌力,掌力不到力先到,能夠憑內家真力,掌力離著人數尺,能把你震出去,掌近人一尺內,能傷及筋骨;掌離寸許,能致人於外皮不傷,立時斃命。這裡可得分功夫、論火候、有真傳、得秘傳,功夫下的年月多的,掌下就重著一分,毫釐之差,生死立判。象這種空掌法,淮陽派中倒有幾位能夠運用的,不過也要看個人的造詣。象淮陽派掌門人的大鷹爪力、西嶽俠尼慈雲庵主的沙門三十六式、燕趙雙俠的錯骨分筋手、萬柳堂的綿掌,雖是師承派別沒有出入,可是個人造詣就不同了,萬柳堂從一見歐陽尚毅施展出少林嫡系功夫,就知道這少林僧不易對付,實是勁敵,早存戒心。掌門人鷹爪王和慈雲庵主更所見相同,全十分注意著他。所以一下場子來,掌門人和庵主就想親自承當對付他,因為對於同門師友中是否能應付他沒有十分把握。及萬柳堂闖出去,鷹爪王和庵主只得坐下去。

  萬柳堂腹中暗暗打主張,我要不能在掌力上特別顯出功夫來,僅僅能應付下來,也覺得於門戶無光,只是要想勝過少林僧,大非易事,自己要用五行真力,來和少林僧一較高低。這種五行真力,即內家掌法中所用的心肝脾肺腎。挾這種掌功的,致對手于輕重生死之傷,鹹由自己之力來斷定他,自己發的是肺力,掌到對手的身上,就能傷到他的肺氣。最重為心腎之力,當時能夠把敵者致於死地。不過有這種造詣的實不多見,讀者難免對於這種功夫近于妄談。我們不妨把近代拔擊家盛傳於國術界中的事來印證一下,讀者就知道武林中盡有飽學奇技,傳者難,而得者亦非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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