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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五


  天南逸叟武維揚冷笑一聲道:「庵主暫息無名之火,凡是庵主有所要求,我武維揚全能叫庵主稱心如意。只是敝幫自在浙南立舵以來,尚沒有不肖弟子敢紊亂幫規,江湖同道倒也沒有敢入我十二連環塢興問罪之師的。敝幫散在各地的舵主們,縱有違犯幫規,也須由本幫幫規處治,他人不得越俎代庖。我武維揚忝為一幫領袖,蒙祖師爺們靈光廣被,凡屬教壇下的弟子,我武維揚定要全力保護,不能叫他們受到他人的侮辱。可是我武維揚力守幫規,也不容他們有絲毫違犯。我武維揚雖統率不過烏合之眾,但是不敢說言出法隨,任何人不容他稍存蔑視。方才所請求的與淮陽西嶽劃界傳徒佈道,勢在必行,王老師傅和庵主還得俯如所請。至於我教壇下教徒,未奉主壇堂諭,擅自以強暴行為危害江湖同道,已為幫規所不許。何況在分水關內,龍頭總舵及內堂主壇監視下,恣意橫行,蔑視教壇,不服幫主所定護壇六戒,焉能再寬貸他們的惡行。不過本幫開壇昭告祖師,施行賞罰,從來不准同道窺視,就是本幫職司最高的各堂香主的良朋至友,也不能私窺幫中一切。今日我武維揚要大膽作一次例外之舉,請淮陽派掌門人西嶽派掌門人,看看我鳳尾幫在祖師的的法壇下所施行的幫規,是否有佈道興幫的力量。本幫自祖師開山以來,不論大小教壇,絕沒有敢破例的,我武維揚要為淮陽、西嶽二位老師一犯幫規,不知二位老師願為本幫賜教麼?」

  鷹爪王與慈雲庵主一聽,天南逸叟武維揚居然慨然令自己與慈雲庵主觀光他鳳尾幫開壇之秘,這實在可以說畢生未有的奇遇。這兩位掌門人同時站起,鷹爪王抱拳拱手,慈雲庵主雙掌合十,鷹爪王說了聲:「過蒙武幫主垂青,許我等深窺秘奧,真是榮幸之至了。」慈雲庵主也隨說道:「貧尼此次得瞻禮神壇,乃畢生之幸,貧尼謹為貴幫祝福吧!」天南逸叟武維揚乘著淮陽西嶽派掌門人同時起立,說了聲:「撤座!」立刻由天鳳堂歐陽尚毅、金雕堂八步淩波胡玉笙、青鸞堂天罡手閔智,三位香主分頭執事。歐陽尚毅向踐約赴會的群雄這邊走來,請群雄暫時起立。八步淩波胡玉笙命請福壽堂的一班香主起坐。天罡手閔智已喚來一班值差侍立的黨徒們,分頭把兩邊的座位全撤向後面,各退出五丈多遠來。這班值差的黨徒,手底下十分靈敏,操作迅速,一刹那迎面上的桌椅全撤下來。鷹爪王及慈雲庵主,由天鳳堂香主歐陽尚毅陪著退向左邊,座位仍然由值差的安置好,這時由歐陽尚毅藹然的向兩位掌門人讓座。鷹爪王見南面退下去的福壽堂一班香主也全鵠立在對面,沒有一位肯就坐的,鷹爪王忙答道:「歐陽香主請執公,不必照應,我們能一瞻貴幫神壇法度,已是榮幸,怎能那麼狂妄呢!」天鳳堂香主歐陽尚毅躬身致禮道:「貴掌門人過謙了,在下侍承敝幫主開壇之後再來奉陪。」鷹爪王和西嶽俠尼忙答道:「歐陽香主請便。」

  歐陽尚毅肅然退去。這時忽聽得朱門旁「當當當」三聲玉磬響起,這種玉磬聲韻悠長,跟著從神幔後的兩旁便門中走進十六名青衣童子,年紀最大的不過十五六歲,目不斜視的從旁走到神幔前。由兩名青衣童子徐徐把幔帳向兩旁分開,只見裡面高大的神案上供著一堂古銅的伍祀,全是三尺多高。兩隻粗如兒臂的巨蠟,及吊懸在神案上的萬年神燈,互吐著火光,爐中先前燒剩的殘香尚在青煙縷縷的冒著。迎面伍祀後羅列著三層供品,後面是祖師的神位,只是那神位卻仍用一副較小的黃綾子神幔遮住,依然看不出鳳尾幫祖師是何人。在神案前有木制短梯,形如石階,用作司香司燭接腳之用,當中鋪著一個紅緞繡金龍的拜墊。神案左右近神位兩旁單有兩個金漆的木架,左邊的上面用黃袱子蒙著不足二尺的一件東西。右邊卻是一支四尺長的竹杖,竹子已經成了深紅色,不知經過若干年月,上面也有一個黃袱子,只蒙著頂端。神案前一切全是淨無纖塵,唯獨這兩邊金漆木架,似經年累月,久未移動。再靠祖師的神位前,供晶後也有兩個特別扎眼的物事:一架玲瓏小巧的木托子,上面插著一支比較三堂旗令還略小些的黃旗,隱約的上面有朱書的字跡,這支旗子也有了年代,非常陳舊。還有一塊竹簡,—正面也有字跡,竹簡也是色作殷紅,和那支令旗全看出是多年之物。

  這時由一名青衣小童從那神案前短梯上去,把蠟蕊剪了剪,另一名取來一束粵東的旃檀香,這束香有二尺多高,每束有茶杯粗,香上下全用紅絲束著。在神壇左右丈餘外架著鐘鼓,兩名青衣童子司鐘司鼓。這麼偌大的一座天鳳堂,雖有百餘人,鴉雀無聲,一片莊嚴肅穆之氣。在這靜悄悄的氣氛中,鐘鳴鼓響,左邊的鐘連響了九聲,右邊的鼓也連敲過三通,這時由那司香的童子把那束旃檀香燃起,容到香火著起來,才送到了龍頭幫主手中。天南逸叟武維揚把這束旃檀香接過來,在手中撚了撚,立刻煙火熊熊,香氣全布散開,令人如入莊嚴的道場。武維揚舉著香也從這神案前短梯上去,把這束香往爐中一插。兩邊的鐘鳴鼓響,武維揚退到紅緞墊上,肅然朝祖師的神位行參拜大禮,叩拜完,往旁一閃身。天鳳堂香主歐陽尚毅、青鸞堂香主天罡手閔智、金雕堂香主八步淩波胡玉笙一字橫排,歐陽香主在當中,閔香主和胡香主一左一右,恭恭敬敬的朝上參拜。兩旁司鐘司鼓的按著儀注鳴鐘擊鼓,三堂香主叩拜畢,掌福壽堂雙掌翻天崔豐,領導著一班退隱的香主,也行禮朝參祖師,繼而一班香主行禮。

  鷹爪王向俠尼慈雲庵主低低說道:「江湖幫會,最重的是香壇參禮。我們派別不同,門戶亦異,可是這種地方若不稍示敬意,易犯眾怒。我們這種地方不要被他抓住把柄,庵主以為怎樣?」慈雲庵主雖是佛門弟子,這種地方倒也明白,知道這時稍有失禮,對方認為極大的侮辱,絕不肯甘休。遂向鷹爪王點點頭,低聲說了個「好」字。燕趙雙俠因為方才武維揚惡話善說,明示定要以武力解決兩下的事;此時他分明是當著我們的面前故意弄這種排場,顯示他鳳尾幫的尊嚴,及幫主的權力,他才這麼拼命的把他這點家私骨露出來。和他派別不同,他的祖師與我們無關,我們既沒侮謗他,也犯不上獻這種殷勤。雙俠已懷著這種不忿,因此對鷹爪王的辦法當然不以為然。鷹爪王回頭看了看燕趙雙俠,口角含著冷笑,已顯示十分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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