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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九


  鷹爪王道:「我也久聞江南道上有這麼位怪人,只為他在江湖道上時隱時現,有一個時期差不多有好幾年銷聲匿跡,所以我哪會想得起他來?這倒是件意想不到的事。只是此人與我王道隆素昧平生,竟肯這麼熱腸幫忙。聽他暗中對我打招呼的情形,頗象有交情似的,這倒是怪事。」藍二俠道:「我輩行道江湖,本著俠義門規,到處做些快意之舉,行雲流水,哪記得許多。這位獨行俠鐵筆邊天壽,此番既對我淮陽派完全出於善意,我們就該默然接受,不用再存疑懼。反正此人名重江湖,我們得這麼個朋友是求之不得的。」正說到這裡,外面有賊黨持幫主、內三堂名帖來給兩位掌門人問早安。慈雲庵主冷笑道:「武幫主禮貌過周了。」遂向進來的賊黨道:「煩勞寄語龍頭幫主及三位香主,就提我們這裡修帖不及,謝幫主的盛誼款待吧!」

  把這名賊黨打發走,泗水漁家簡雲彤在廂房歇息,這時走過來,向一班老前輩及掌門人慈雲庵主道過早安,遂向慈雲庵主說道:「今日是正式赴會之期,據弟子想,我們現在可稱得起孤軍深入,毫無外援,無論如何這裡不是久居之地。人心難測,天南逸叟武維揚雖不失英雄本色,可是他部下良莠不齊,難免另生詭計。這種地方有主客勞逸之別,我們處處全站在不利地步,我們早作退步的打算才是。」西嶽俠尼冷笑一聲道:「貧僧蒙佛祖慈悲,執掌西嶽上天梯碧竹庵的門戶,稍延香火,不料這次以細微末節牽連。鳳尾幫若僅與我一人為難,還算不得什麼。賊党竟仗爪牙遍佈,膽敢火焚我碧竹庵,幸仗佛祖慈悲,未曾同歸於盡。這叫貧僧修道數十年,尚不能保全香火之地,貧僧掌中鎮海伏波劍還要它何用。雲彤師弟,你是洞悉此中利害,願意早早脫離是非之地;只是這種意思,要被外人聽了去。難免疑心我們為鳳尾幫聲勢所懾,已存懼敵之意。貧僧這次與王師兄連袂下江南,十二連環塢踐約赴會,武幫主不還我個公道,貧僧焉肯和他甘休!」鷹爪王聽俠尼這麼嚴辭責難泗水漁家簡雲彤,恐怕他面上難堪,遂趕緊用話攔著道:「簡師傅也是深受西嶽成名的老師們嘉惠,十分慎重。自己又多曆江湖,曾經過多少風浪,遇事越發仔細,這倒不算這位簡師弟小心多慮。我們現在已經處在履危蹈險的境地,哪好稍存大意呢!」鷹爪王從旁一解說,才挽回僵局。鷹爪王遂向侍立在前面的弟子華雲峰說了聲:「你把廂房裡的眾位師傅,以及師兄弟們全招呼過來,我有話和他們說。」

  華雲峰應命而去。不大工夫,一班武師和兩派門弟子全相率魚貫而入,立刻把賓館的正房全占滿了。一班晚輩的全垂手侍立兩旁,鷹爪王遂起立向不屬淮陽派門下,全是本著江湖道義之交,仗義應援來的這班人——象太極柳逢春、神拳計筱川、三才劍司馬壽昌、伍宗義伍鏢頭、北路鏢頭蔣恩波、飛刀盧建堂、兗州義和鏢主雙刀金和、臨城趙雲龍的門下孫玉昆、孫玉崗等,全是武林同道——抱拳拱手道:「我淮陽派此次與雄據浙南的鳳尾幫結怨,深蒙眾位師傅慷慨幫忙,熱腸援手,先後趕到清風堡綠竹塘,不辭風霜之苦,又遠來浙南,使我淮陽派平添不少威風,長若干聲勢。不過這兩下裡一到正式會面後,天南逸叟武維揚定要以全力來對付我淮陽、西嶽兩派。他懷著獨霸江湖,大江南北得讓他鳳尾幫獨步稱雄的私心,就事實上看,是極顯然的。此次從潼關事起,鳳尾幫上下一心合力謀我,並無絲毫退讓。司馬昭之心,路人皆見!所以這次我從乾山歸雲堡我萬師弟那裡已看出來,此行不易和平解決,兩派非分個強存弱亡不可。

  「來到浙南雁蕩山,更看出武維揚已懷成見,兩下的怨仇愈結愈深,兩下均成騎虎之勢。我們縱存退讓之心,因為一路上所警戒的賊党,全對我兩派恨之刺骨。有這班宵小在旁,焉能不以兵戎相見。只是眾位師傅們全是仗義而來,誰又肯落後?眾位臨到我王道隆與慈雲師太和他真個說翻了,千萬不可貿然出馬。眾位若是任意爭先,固然是捧我王道隆,可是敵人的虛實強弱,尚未摸清時,我們絕不願損失一點實力。眾位貿然出馬,論到武功各有師傳,各有所得;但隱聞鳳尾幫中此次頗羅致了些草野異人、綠林豪客,內中頗多能手。我到時當派兩位江湖上名雖不重,手底有真功夫的出頭,看他鳳尾幫中倒是全是怎麼個路道?稍識輕重虛實,那時再行借重眾位老師的絕技,以保我淮陽派的門戶。這樣只是未免令一班好朋友避屈,好在所有來的,全是和我王道隆有交情。少時沒有和諸位說話的時候,我這裡拜託了。」

  所有來的一班武林豪客,全是精明能幹的,哪有不明白鷹爪王意思的。由北路鏢頭蔣恩波答道:「王老師不要客氣,我們來給王老師助助威,算不得什麼,就是有什麼危險也不算件事。我們寄身江湖道,終日就得說是在刀尖子上滾,早把這條蟻命交付於天。從來軍中不可一日無主,蛇無頭不行。我們雖處在朋友地位,可是一切事願遵王老師的命令,免致臨時誤事,請不要客氣才好。我蔣恩波當著這位武術名家,絕不敢說假話,論到事忙,未必准幫的了什麼忙;我們多半存著借這個機會,也開開眼界,哪好再給他們兩家誤事呢?」鷹爪王道:「蔣老鏢頭太客氣了,現在我們心照不宣,事完再謝吧!」遂又向本門的一班年歲武功名望全和自己不差上下的,象金刀叟邱銘、魯南老鏢師侯泰、中州劍客鐘岩、燕趙雙俠、續命神醫萬柳堂等拱手道:「諸位師兄師弟,現在已到了緊要關頭,我們已深入虎口,不是再客套的時候。承大家抬愛,令我王道隆做淮陽派領袖,此時我深望師兄師弟們有什麼意見,趁此時賜教才好。」金刀叟邱銘道:「我們從清風堡綠竹塘起身,就是請鳳尾幫龍頭幫主,以江湖正義和我們一論是非,清算淮陽西嶽兩派的舊債。依我看我們直到現在仍然是一本初衷,絕無他意,只請武維揚還我們個公道;至於武維揚是否肯聽信麾下一班宵小挑撥離間,那也只有聽其自便了。師弟你不用客氣,還是由你掌著淮陽派的門戶,一分皂白。他若真敢顛倒是非,不顧江湖道義,我們再與他以武力周旋,倒要看看鹿死誰手。」中州劍客鐘岩等也從旁說道:「邱師兄說的很對,請掌門人不要對自己人再存客氣之意才是。」

  鷹爪王隨著道:「既是眾位師兄師弟,這麼抬愛我王道隆,我倒不好過卻師兄師弟們的美意,只有一切僭越了。此次淮陽派結怨,與鳳尾幫既有新仇,又有舊怨,已成門戶派別之爭。鳳尾幫更懷著獨霸江湖排除異己的私心,所以與我淮陽、西嶽兩派,更成不兩立之勢。就是當日我王道隆與鳳尾幫鮑香主一梭之仇,和最近擄劫我兩派門人之恨,我兩派再打算在大江南北行道,只怕鳳尾幫也未必相容。所以這次鳳尾幫就是不故意和我兩派為難,我也不能再漠視鳳尾幫的行為。我王道隆身為淮陽派掌門人,哪能再隱忍下去,只有和鳳尾幫龍頭幫主一決存亡,倒是件痛快事。事關我淮陽派開派以來榮辱,唯有帶累同門師友,同來浙南,到十二連環塢觀光這龍頭主舵的威嚴。我們借著這種機會,也可以會會鳳尾幫一班成名的英雄豪傑。不過王道隆有句話交代在頭裡,所有來仗義幫忙的眾位老師,無論聽到鳳尾幫匪黨怎樣霸道無理,千萬不要出手幫忙。這場事是我淮陽、西嶽兩家存亡關頭,但分派本門中能夠應付強敵,理應由我本門人動手,也好叫幫匪甘服,無所藉口。可是天南逸叟武維揚這次也是把全力用上,他也會傳綠林箭,約請綠林同道。但是我王道隆的心意,還是先由我淮陽西嶽派門下招呼下來,倘有挫折,再請眾位老師幫忙,我王道隆承情不盡。」

  西嶽俠尼也點頭說道:「王老師所說,倒是很要緊的事,到時候敬求眾位良朋好友稍候一時,我們真有個接不下來,自然要請大家捧我們兩家一場。在座的全是有交情的,也不用貧尼再託付。此次決不是江湖上雪仇報復的事,事關淮陽、西嶽兩派存亡,我們只有和武維揚分一下強存弱亡。貧尼居心不願帶累好朋友,和這種江湖梟雄結梁子。只是貧尼末學微技,我派又因沙門規戒至嚴,本門弟子,武功不夠年限,禪功不夠年限,絕不准入江湖。凡是能身入江湖的,全是已受過佛法慈悲,摩頂受戒坐關三載,方算完了自身修為。再入江湖,還是時受師輩嚴加監視,故此門戶不顯昌大。這次赴會,我西嶽派人數寥寥,有幾位前輩師傅,和貧尼的幾位師兄,全是已參禪門真諦。或靜參佛典,不惹牽纏;或俠蹤不願受絲毫拘束,須要看他們興之所至,屆時或許自來全未可定。貧尼不敢再指望別人,既已掌著西嶽派門戶,只有憑掌中一口鎮海伏波劍,與這班江湖怪傑一爭長短了。」這位俠尼當眾表明了心意,鷹爪王又向本門弟子朗然說出一番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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