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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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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回 護珍匣柬慰兩鏢客 騎驢人已然走去,祝龍驤臉上卻變顏色!江南鏢客伍宗義和太極柳逢春,北路鏢師蔣恩波全下了牲口。因為堤墊過窄,前面的人不能翻回來察看,可是已知道後面發生了事故。趟子手一打招呼,立刻把前面的人勒住,把四個騾馱子護著緊往前搶下去。為是過了這道長堤,地勢展開了,即可把騾馱子打了盤,易於守護。 這裡的祝龍驤把個紙包兒打開,見裡面是一塊灰片,任甚麼沒有,只是這紙柬上卻寫著幾行字,大家聚攏來一細看,只見上寫:「字諭龍兒:振威鏢頭頗有道義,本道上同源之誼,拔刀相助。秦中三鳥,非等閒之輩,豈宜輕視?我已與匪首一較長短,原鏢在獨松關奉還。江南鏢客,毋恐毋懼。爾初入江湖,更應謹言慎行,以免貽門戶之羞,為師門增辱。」下首綴著一個和字。 祝龍驤道:「我看著方才那老者就疑心像是祖師,果然是我二師祖矮金剛。伍鏢頭你這很可以放心了,我師祖在山左右,大河南北頗有微名,歷來仗義江湖,頗肯為江湖同道幫忙,此次絕想不到會來到這裡。並且他老弟兄二人,一向是在一處行道,這次定是為了我們淮上清風堡綠竹塘的事,已然在遼東得著信,千里赴援,已到了清風堡。因為師伯已率眾赴十二連環塢,特意趕去踐約。他老人家路遇我們這件事,這才拔刀相助。我們這件事,既有他老人家仗義相助,絕不會令賊人得手。可是他老人家柬帖上說的秦中三鳥,弟子不知是哪一路的綠林道,眾位老師可知道麼?」這時前邊的一班武師鏢客們,也全得著信了,知道並沒有甚麼差錯。賈玉堂、盧建堂,叫趟子手把騾馱子盤在一處,等侯著那一班人全來到近前。彼此一談說燕趙雙俠二俠矮金剛藍和留柬相示,已然出全力與秦中三鳥周旋,這秦中三鳥究是何人?咱們這班人中可知道他的出身來歷麼?太極柳逢春道:「哦!原來是秦中三鳥,竟會來到江南道上來剪買賣,這倒是怪事!這秦中三鳥是黑道上的老合,為秦中積案如山的巨盜。瓢把子是追風鐵翅雕侯天惠,有兩個師弟:一個叫玉面神梟葉天來,一個叫鑽天鷂子柳成,這三人全有夜走千家盜百戶的本領,一身小巧功夫。這追風鐵翅雕侯天惠更是一身絕技,身形輕快絕倫,掌中一條金絲鎖口鞭,江湖上沒有多少敵手。所做的案全是揀那貪官污吏、富商巨賈下手,頗有俠盜之名,尚有幾個成名的綠林,歸附到他麾下助他做案。這擔風鐵翅雕侯天惠有那樣一身本領,更有一班巨盜相助,所以十餘年來官家雖也屢次佈線緝捕,只是終被他弟兄漏網。可是這些年來,只聽得這秦中三鳥只在北省做案,如今忽在江南道上現身做案。據我所知,還是破題兒第一遭。要說燕趙雙俠和他較量上,真是棋逢對手。他們一方面是江湖巨盜,一方面是淮陽派的俠義兒,這才是硬對兒。我們安心到獨松關等侯者俠給追回 這紅貨吧!」那鏢客鄧謙卻問道:「柳師傅,既然對於這秦中三鳥知道的很清楚,我想昨夜怎麼竟會沒想到這位老前輩呢?」這時大家互相一計議,全認為這位老前輩一生遊戲江湖,任俠尚義,從來不肯說一句失信的話,都想他一定能夠給我們幫這樣大忙,我們不要耽擱,趕緊走吧! 江南鏢客伍宗義和司馬壽昌兩人,知道既有這位大俠拔刀相助,諒來不會令眾人失望。現在既然蒙這位老前輩指示,大家就遵從老俠的囑咐,到獨松關看事行事吧!這兩人臉上竭力矜持著,不敢露喜歡的神色,立刻吩咐趟子手督促著騾夫們起程。 這班人一計議:「此行尚有不到二百餘裡的路程,我們這裡人數過多,十分扎眼,還是分開了,不要離遠了,遙為呼應。沒有變故便罷,一有警號,只有一打招呼,立刻全能向前接應,並且二俠矮金剛藍和,雖是指示獨松關把失的鏢給找回,但是究竟是老俠客已然把紅貨箱奪回?或是賊人要在那裡經過,二俠屆時到那裡截奪?柬帖中全沒說明。我們至時再看,所以必須留個退步,免得臨時不易措手。」大家深以為然,遂把這班人分為兩撥,司馬壽昌和伍宗義兩人,和蔣恩波、盧建堂,計筱川、鄧謙,護著鏢頭裡走;柳逢春、賈玉堂、雙刀金和,孫玉昆、孫玉崗、小俠祝龍驤,這六人在遠遠跟著。這兩人撥人互相呼應著行來,走到中午來到中陽鎮。大家一商量,在這裡打過尖還可以趕個五,六十裡,一問騾夫,騾夫說道:「下一站正趕到青龍驛,還是個大站頭,那裡有一家大店,是最著名的客店。提起仁和店來沒有不知道的,其實店並不是多講究,出名另有原由。」 這仁和店雖早較比沿途的那些家客店整齊潔淨,也絕沒有省會裡的客店講究。它出名的原由,就是因為店裡用人得當。在前些年,店主作了件拾金不昧的義舉,所難得的是當時這仁和店主邱仁和正把這店幹賠了,已將倒閉。竟在這時有一個客人,帶著行囊馬匹投在他這店中,那時這店裡也沒有多少房間,只不過十幾間房子。把店夥也全辭了,只剩一個老夥計。因為離著家鄉過遠,無法回家,只可跟這個倒運的店主幹—天算一天。第二天客人走時,正趕上這個老夥計上街買食物沒回來,這位仁和店主也只可自己忙活著打點客人。仁和店主歷來作事忠實老誠,把客人的行囊包裹,全給點清了,交與了客人,客人匆匆走了。哪知竟在客人上馬的時候,從行囊裡掉下一個小包兒,店主看見時,客人策馬已經走出老遠。店主再招呼客人,哪還聽的見?店主把這小包兒拿進來,見個包兒雖小,封裹的十分嚴密,用四層錦袱子包著。這位店主把錦袱打開,只看裡面竟是一對子母綠的戒指,一對珠鐲。這種珍貴的首飾,仁和店主雖不懂它的價值,大約也聽人說過,總可以值萬兒八千兩銀子。仁和店主驚喜欲狂,自己正在窮愁交並的時候,這一來可以陡然成為富人,這座仁和店也不致關門,還可以興旺起來。就是那客人找來,也用不著擔心,無憑無據的,臨走時還讓他點清了行李物件,已然離開店房,他失落了甚麼與自己無干。這位店主越想越痛快,不一時那老店夥也回來,店主見他買來的菜蔬,自己驀的心裡一驚,想到自己今日還是這種貧苦的生活,明天就可以成富翁了。可是想到自己,又想到成全自己,由貧轉富的那客人。看他的行裝打扮,好象是大宅門的管家二爺的模樣,他就許因為丟了這些東西,把命送了,這不是三百二百兩,價值巨萬,錯非是自己的東西,能扔個肚子疼。這麼看起來,這人就許送了命。 這位店主想到這裡,不禁在屋裡來回轉游,一經意的一眼看見桌上有碗冷飯,上面用紙蓋著,這張紙竟是藥店裡包藥的紙,上面有個木戳是「修合無人見,存心有天知」。這十個字,字跡清清楚楚。仁和店主一見這十個字,不由如同澆了一瓢涼水,自己暗叫自己,邱仁和邱仁和,你雖是幹這種粗買賣,可是到了這般年歲,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現在雖是倒了運,哪見得就會把我一家餓死!把這片房子賣了,改做點別的買賣,依然能夠養贍妻子,何必害人家活不了呢! 「暗室虧心,神目如電」。哎呀!我不想作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我又不知這人的家鄉住處,我又如何給他送去。自己正在為難,店門外一陣馬蹄聲響,同時店主的兩個孩子從跨院裡跑來,招呼著爹爹鬧著吃飯。店主指著那夥計,說是老劉已給燒菜,孩子們哇的一聲哭起來,說是不愛吃,叫爹爹給買肉吃。大的哭,小的號,店主心如刀剪。想到只要把心一偏,那人找來,只給他三個字「沒看見」,自己這裡兒女立刻穿綢裹緞,雞鴨魚肉,一家歡天喜地。 店主正在猶疑,外面一片腳步馬蹄聲,跟著有人招呼:「邱掌櫃。」聲音急促,喘吁吁的,邱仁和出來一看,正是那客人。面色鐵青,滿頭是汗。仁和店主邱仁和莫看在屋裡看著那兩個孩子,一陣心裡難過,想要昧起良心來,先叫妻子兒女享些眼前福。只是現在眼前見到的這個客人驚惶失色,面色鐵青的情形,自己不禁動了側隱之心。遂把方才的貪心泯去,立刻陪著笑臉道:「客人,你怎麼去而複轉,來來來,您還是在您住那個房間裡歇著吧!您那個房間仍然空著呢!」那客人面作苦笑道:「我還住店,我淨等著往土裡爬呢!我活不成了。掌櫃的,我的話可說在頭裡,我有兩句話可不應該出口,只是被事擠的,只得請掌櫃的結個鬼緣,幫我個忙。我丟了個錦袱子的小包兒,那裡的東西,關係著我張達一家的性命。這個錦包兒若找不回來,我一家子全得死。」說到這,一陣急躁,臉色那種難看的神色,邱仁和全不敢逼視了。自己再忍不住,遂向這客人道:「爺台您丟的可是一個錦袱子包著的四方包兒麼?」這個客人張達道:「不錯,正是個四方包兒,掌櫃的,你敢是看見了麼?」仁和店主邱仁和道,「我倒看見了,您不用著急,屋裡坐。」這個客人一聽掌櫃的口風中,似巳見著自己所失的錦袱子包兒,遂立刻神色緩下來,這才隨著這位店主進屋。落坐後,仁和店主把拾的那個錦袱子四方包兒,拿出來送到客人面前,叫他把包兒打開,隨即把裡面的幾件珍珠子母綠的飾物,當著客人面前一一點清。這客人張達,感激得落下淚來,向這位店主納頭便拜道:「邱掌櫃,你真是我再生父母,再造之恩,不僅我一人生生世世感恩不盡,就連我一家妻兒老小,至死也忘不了你老人家的好處。」仁和店主忙道:「那麼爺台這幾件珍貴的飾物,是哪裡來的,這是往哪裡送呢?」這位客人張達道:「老掌櫃的,實不相瞞,我是在長安路上找飯吃的,我在杭州織造處成督辦大人那裡當差。成大人是正黃旗的天皇貴胄,在京裡做官多年,由五年前放了外任。這位成大人是只有兩個女兒,這兩位小姐已全出嫁。成人人最疼愛二小姐,二小姐嫁給軍機處金大人作兒婦,我們大人因為小姐不能常來歸寧,每一得著甚麼新鮮東西,必要打發人家給二小姐送去。 這次又得著這兩件首飾,因價值太貴,我們大人不敢打發別人去,這才派我進京給二小姐送去。誰想我該死,竟這麼粗心,把這首飾從包裹裡溜出來。我本可以豁出差事不當了,一個人遠走高飛,自己先逃活命,只是在我起身起,我們大人巳經隨著驛路走了信,信比我快的多。」 「我的家口全在京城,我回京想帶著闔家逃走,哪會容我走脫的?我焉能個人選生,把父母妻子兄弟全害了。所以我想到只要失的東西找不回來,我一家絕活不了。想不到竟遇上邱掌櫃你這麼個好人,叫我這已趨死路的人,竟得絕處逢生!叫我怎不感激零涕。我沒別的補報你,我這裡當差,積蓄了五百銀子,送給掌櫃你添補著整頓這個買賣吧!咱們從此算是生死的交情,你不要推辭才好。」這位邱仁和正色道:「我討個人說吧!兄弟你這就錯了,你把這五百銀子跟這幾件首飾擱在一處比比。我與其要你的銀子,何如把你這幾件首飾昧起來?雖不能吃後半輩,也能樂三年五載的。咱們從這算有了交情,你把這場事撂過去,不怕往後你想起這個老哥哥來,給我送個三百五百的,我若是再推辭那就算我不近人情了。老弟你說是與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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