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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五回 假公濟私鳳尾幫二匪火拼

  地理圖夏侯英奉命跟蹤女屠戶淫孀陸七娘,暗中使手段割了淫孀所騎黑驢肚帶,算是沒容她走脫。見她已進了巨宅,自己這一路賓士滿身是汗,夏侯英長籲一口氣,自己這才算放了心。自己在一帶疏林後又沉了一沉,見這宅內沒有人出入了,這才走出來,又往四下裡打量了打量。見那所有停泊的漁船上,以及岸上的蘆篷茅屋,全在炊煙繚繞,忙著晚飯。

  這一帶是只有漁戶,沒有別的居民,絕沒有行人撞見,遂悄悄來到巨宅附近,仔細打量。這所宅子起蓋得非常雄壯,圍著宅子完全是石牆。牆並不高,僅僅七、八尺左右。牆裡隔著四、五尺的光景,一色的蒼松。樹可比牆高的多,樹高有一丈多,上面的樹帽子的旁枝,倒探到石牆外面。夏侯英圍著牆相看著往大門這邊轉來,見這門前的情形頗象鄉紳的宅第,可又不大夠格局。五棵槐樹,如同五柄傘蓋,大門階下卻短兩塊下馬石。夏侯英從左往右轉了一周,裡面只不時聽到一兩聲喚人的語聲,別的聲音就聽不清了。

  夏侯英把這所巨宅踩了出入的道,這時天色尚早,不宜於踩探;遂擇了一處小樹林,盤膝席地而坐,面向著巨宅,有人出入,可以看得見。自己坐在這調息養神,默默的思索。要按平常人說,一個行路人錯過宿頭,找富家巨第借宿求食不足為奇,不過象這巨家絕不是尋常鄉紳富戶。這裡非村非鎮,所有這一帶住的全是漁家,沒有鄉農的樣子,孤零零在這裡蓋這麼宅第,不是江湖道中人,誰敢在這裡住?斷定這家就讓不是鳳尾幫的爪牙,也不是安善良民。這女屠戶投宿的情形,直同索識。自己決計冒險一查這宅中的究竟,要探明到底是何如人也!拿定了主意,侯到二更後,趕緊站起來把身上收拾緊趁俐落,背插單刀,撲奔巨宅。夏侯英來到巨宅的北牆下,因為不知裡面虛實動靜,不敢冒昧,先伏身牆下,側耳聽了聽,裡面沒有什麼聲息,遂一聳身躥上牆頭。先用雙臂捋住了牆頭,探身往裡看了看。見牆內是一排松樹,濃蔭籠罩中更顯得陰森森,立刻往那裡面察看時,只見那一排排的矮屋,全是因陋就簡,跟這片巨宅的勢派不稱。

  夏侯英見下面過形黑暗,自己遂先用牆頭灰片,往下一投,聽了聽下麵是實地。見有燈光處全離著腳處很遠,立刻向上一長身,躍上牆頭,一飄身落在地面。跟著聽得東邊正門一帶,似有人聲,夏侯英循聲往這一帶過來。所經過的是一條夾道,看情形好似更道,這條夾道長有六、七丈。往東走到夾道子轉角,只見緊靠大門兩旁是兩處耳房。北邊紙窗上燈光外射,裡面似有兩三人說著話。夏侯英躡足輕步的到了窗前,見紙窗原來就有三、四處破洞,省卻許多手腳。從破窗孔往裡查看時,只見屋中有三個壯漢,兩個年歲略大,年約四旬左右。一個年紀輕的,不過二十多歲,三人分坐屋內,彼此正在談著話。那個四十多歲的,卻帶著憤怒的神色,向那個年輕的說道:「小韓,你不要生這種無謂的閒氣。我說句托大的話,我好歹在江湖道上鬼混些年,比你多些閱歷。可以說是比你多嘗些世態炎涼,人情冷暖。你這點事就看不下去,往後得把你肚子氣破了。象我們哥倆所遇的事,比這個氣人的多著哩!小韓,你只要記住了順情說好話,耿直萬人嫌,隨時論時,就事論事。江湖道上本來是講信義的,可是有時侯,就許只重私情不講信義。江湖道上險詐百出,不入江湖想江湖,入了江湖怕江湖。江湖道上的事,任憑你有多大本事,也不易全應付得當了。小韓,咱們弟兄湊到一處,總算比別人近點。我勸你往後遇事緊睜眼,慢張口,在別的弟兄面前少說氣橫話。象方才西路涼星山女屠戶陸七娘來到,你說了那麼兩句閒話,倘若被她的近人聽去,就有殺身大禍。她的淫蕩之名,早已傳遍江湖,香主們哪會沒個耳聞?她依然橫行了這些年,你就知道她有沒有好靠山了?象雙頭蛇薑舵主,那麼好的武功,掌了好些年舵,落了個亂刃分屍,死的沒有比他再慘的,那就足見幫規、戒條不能一概而論了,是不是?」那少年聽了這篇話,似乎很入耳,隨即塌著嗓音說道:「金老師,你老的話,真叫我這沒有經驗的人,得了不少的便宜,少吃好些眼前虧。不過我這種年輕性躁的人,遇上這種事,就看不下去。我想起咱們分水關巡江隊第十一舵,甲戌隊的掌舵老師趙元圭,為了醉後打傷花船娼婦墨美人,傳到總舵。這麼點小事,又沒出人命,香主們竟認起真來。憑直轄總舵的一家舵主,竟打了四十神龍棒,打了個皮開肉綻。宣佈幫規,總是犯了貪淫好色的戒條。趙元圭因為大栽跟頭,得了夾氣傷寒,險些把命送了。趙舵主嫖娼全算犯幫規,女屠戶倒採花,反倒為所欲為,這還說理嗎?這要是叫人家別派的仇家,得著真憑實據,拿這樣醜事,問到幫主面前,我看有什麼臉去見人,鳳尾幫還有什麼臉在江湖上立足!」

  這時那右首坐的年歲較大的,擺手道:「咱們從現在起,誰也不准再提這件事了。你我須防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咱們是自己管自己,無權無勢,擔得起好,擔不起不好.一個言語不慎,立時就是殺身之禍。」說到這句,伸右手用拇食中三指捏了個代替七的數目,隨即接著說道:「這個主兒,陰險毒辣,淫蕩奸猾,實在不宜沾惹。她沾上誰,誰就得家敗人亡!並且性情涼薄,只要得罪了她,她是絕不肯容忍,立時報復。她在這又不是待長了,我們又做不得主,何必因為口角上不留神,自找其禍呢?……」

  正說到這,忽的見南邊耳房門一開,屋裡的燈光外射!跟著那屋門前人影一晃,走出了一個人來。夏侯英倉卒間無法閃避,只好一伏身,屈伏在窗根下。黑影裡,連動也不敢動,連大氣也不敢喘。所幸的出來這人,也是笨家子,窗根下屈伏著人,他竟沒看出來,徑走進這間耳房內。這一下子夏侯英算是出了一身痛快汗,自己深恨自己沒有真實功夫,遇到這種地步,相隔一丈五、六,就不能飛縱潛蹤。看起來自己往後少冒險,少告這種奮勇,少貪這種功為是。自己於警戒自己中,站起來仍舊從破窗孔往裡察看。只見新進來的是個三十上下的壯漢,濃眉大眼,說話的嗓音很壯。聽他說什麼:「香主傳下話來,明日未刻,有三湘分舵齊舵主來朝主壇,叫你們預備迎接,不要誤了差。」屋中原有的三人,全是垂手站起來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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