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鷹爪王 | 上頁 下頁 |
一五 |
|
這一招非常巧快,哪知敵人的武功更自不弱,虛實莫測,左腳往後一滑,金背刀「梅花落地」,又往侯萬封的腿上戳來。侯萬封仗著擅小巧的功夫,雙臂用力往後一晃,身形塌著地,借晃臂之力往右一擰,倏的旋轉過來。這手輕功,名為「蜉蝣戲水」,掌中的軋把翹尖刀,反奔敵人的下盤掃來,敵人往外一縱身,躥出六七尺去。侯萬封跟蹤追擊,竟自二次遞招,向這敵人背後襲擊。 兩下裡是一語不發,各自施展開刀法,在松陰夾道的窄道上拼命的襲擊。動手到七八招,石老麼石統帶已然趕到,遠遠招呼師兄:「你絆住了匹夫,別叫他走脫了,小弟幫著你捉了他!」石統帶話一出口,那動手的敵人忽的往外一縱身:「咦」了聲道:「怎麼,說話的是靈壁麼?」石統帶驚叫道:「侯師兄,怎麼竟跟屠老師動起手來?」夜行千里侯萬封尚未答話,松林中又有人哈哈一笑,躥了出來,道:「未制強敵,先殘骨肉,這真是江湖道好朋友所為麼?」石統帶見桑舵主也到了,知道這種誤會,是兩下裡總有居心釀成的。 夜行千里侯萬封把軋把翹尖刀交在左手,只往後退了兩步,絕不驚慌道歉,只淡淡的向禹門舵主屠振海道:「我們被人作弄得已經栽到家了!破死命追趕到這裡,堪堪追上,萬不料屠老師不先不後,竟在此時出現。我侯萬封若慘死在刀下,定做個屈死冤鬼哩!」屠振海一聽侯萬封竟敢說出無情無理的話來,勃然大怒,方要發作,桑青一旁冷笑道:「屠師兄,你怎麼認出是侯師傅來,還動手還招,難道跟侯師傅有什麼過節不成?侯師傅,你多原諒我這師兄,他是粗人。可是我請示侯師傅,你們二位怎麼就沒一個出聲的。究竟怎麼動的手,索性講明白了!也叫我屠師兄多長點經驗。」 這一來竟把侯萬封問了個張口結舌。本來是他先動手暗襲,只是此時哪還肯認帳,遂強詞奪理的答道:「黑暗中難辨面貌,倒不算什麼。我只不明白竟會這麼巧,屠老師竄出來太是節骨眼了!」 石統帶見兩下裡越說越僵,忙向前說道:「黑暗中誰也不易辨認,全出於誤會,請屠舵主、桑舵主看在弟子的面上,多擔待吧!」一面說著,深深施禮,隨又向夜行千里侯萬封施禮道:「師兄,今夜不論多大風火,全是為小弟幫忙。莫說我們全是一家人,就是論江湖道的義氣二字,也不能教別人看咱們的笑話。」 侯萬封此時認定屠、桑兩人暗中抻量自己的本事,心懷憤恨,不過自己勢孤,不便發作,遂只得隱忍著說道:「師弟,你這話說遠了,我們全是自己人,哪會鬧出笑話來?」侯萬封口中雖是這麼說著,可是對於屠、桑二人意見越深。侯萬封這一說敷衍話,石統帶忙過來,向屠、桑兩舵主面前維隨著,問起了怎麼不見那盧元凱盧師叔? 禹門舵主桑青看了看侯萬封,冷笑一聲道:「我們追跡敵蹤,賓士了半夜,才要伸手跟鷹爪王一決雌雄,不料侯師傅這一阻隔,又看他逃出掌握。盧老師本是與我們一路同行,從亂石坡上來後,是發現了兩個敵蹤,盧老師竟追趕那西嶽老尼慈雲庵主,奔伏獅崗下去的。我們弟兄追趕鷹爪王老兒,始終沒離萬松坪,你從伏獅崗過來,難道沒碰見盧老師麼?」石統帶道:「這一說我盧師叔隻身一人,深入腹地,別再遭了敵人暗算!」桑青道:「也不見得,或者也許回轉大營也未可知。哎呀!咱們只顧追趕敵人,大營中無人留守,不要中了敵人調虎離山計,靈壁,你看還是先回大營,把差事看住了才好。」石統帶道:「弟子已請聶師兄看守犯人,要不二位舵主請回,好幫著聶師兄看管犯人,免得再有失閃。我跟侯師兄往鷹愁嶺趟一下,以便尋找盧師叔。舵主回轉大營,若是見盧師叔已竟回去,趕緊派本營的技兵到山下連發三支響箭,我們也可放心回營了。二位老師以為如何?」 禹門舵主桑青、屠振海正因為勁敵當前,不易對付,況且侯萬封行藏陰險,更是防不勝防,只有趕緊抽身回營作打算,遂向石統帶道:「這麼辦,深合我意,你若會著盧老師也趕緊回去。」說到這更不向侯萬封作何言語,只向屠振海說了聲:「我們走吧I」兩位舵主頭也不回,順著萬松坪往回走去。 侯萬封看著禹門舵主的行蹤,冷笑一聲道:「不用這麼張狂,咱們走著瞧吧!」石統帶忙勸道:「師兄要這麼心存芥蒂,叫小弟太對不住師門了!一切看在小弟面上,群力對付強敵,要是咱們自己先生嫌隙,就不是小弟約請師兄的初意了。」侯萬封道:「師弟放心,為你的事,肝腦塗地,絕不能含糊,別的事你是少管。走!咱們趕奔鷹愁嶺,摘星崖一查究竟。」 石統帶知道這位師兄量狹多疑,一言不合,立刻拂袖而去,只可不便再勸,恐他疑心自己偏袒鳳尾幫蔑視同門,只得跟隨往鷹愁嶺走。兩人施展開夜行術的功夫,沿著萬松坪的蒼松夾道急馳。石統帶一邊走著,不由得提心吊膽,時時怕受敵人暗算。 哪知走出只有裡許,那夜行千里侯萬封驀的一縮身,喝聲:「師弟留神!」石統帶看見從斜刺來一點寒星,從侯萬封頭頂上飛過去,錚的釘在了道左的樹幹上。侯萬封避過這一暗器,卻跟著一個早地拔蔥,躥向石鬆樹林隙。石統帶卻乘間把釘在樹幹上的暗器取下來一看,仍是侯萬封先前打出去的梭子透風鏢,石統帶隨手放在袋內,侯萬封已連穿幾株合圍的古樹,並沒有看見敵人一點蹤跡。石統帶忙招呼道:「師兄,敵暗我明,我們吃著大虧,還是趕緊出了這萬松坪,就是遇上敵人也展得開手腳。這種功夫,不出頭明跟我們比,只會暗中算計咱們,不要上他的老當了!」這句話才落聲,突聽得右首松林中喝了一聲:「打!」兩人一驚,縱身閃避,已來不及,吧吧的連著兩塊石子打在兩人的背上,雖沒受重傷,但也覺得十分疼痛。兩人憤怒著撲向林右,方待穿林追敵,又是一聲:「打!」聲音卻又發自林左。這次兩人驚覺的快,往左右一分,立刻閃開,吧吧的又是兩塊石子打在林隙地上。 侯萬封越急越罵,越罵石塊打的越疾,往左追,右邊石子擊來;往右追,左邊石子打來。任憑侯萬封身手多麼輕靈,只是躲不開暗中的襲擊。石統帶一看情形不好,追到侯萬封身旁悄悄招呼侯萬封:趕緊沖出萬松坪,免被敵人利用地利來窘辱我們。 侯萬封此時也覺出,暗中敵人只存戲弄之心,並沒有取兩人性命之意,在這裡糾纏久了,絕討不了好去。遂依著石統帶的話,施展開飛行縱躍的功夫,嗖嗖的如蜻蜓點水、燕子掠波,往萬松坪東頭趟下來。果然這次猝然變計,真就避開了敵人的暗中襲擊。工夫不大,眼前已出了萬松坪的東口。侯萬封回頭一看石統帶,已落後一箭地,略等了等,石統帶趕到,一看這帶全是峻嶺高峰。石統帶略微喘息了喘息,立刻指著這一帶峻嶺問道:「師兄,這裡可就是鷹愁嶺麼?」侯萬封微笑道:「這裡要是鷹愁嶺,那也太名實不符了。師弟,你隨我來。」 侯萬封精神陡振,一下腰,順著山道往上走來,石統帶緊綴著後蹤,一前一後到了崗上。走了不多遠,道路漸漸傾下。過了這段孤嶺,眼前又是一道高嶺,石統帶才看出這裡果然是處險境。侯萬封在頭裡招呼了聲:「師弟,可千萬留神,這裡道路不大好走。」石統帶答應著,跟隨往上走來。這道大嶺總有裡許長,腳下盡是嵯峨怪石,石筍參差,並且經年累月沒有人走過,蒼苔極滑,荊棘叢生,果然步步危險。仗著兩人全有一身夜行術的輕功,輕登巧縱,點蒼苔,履巉岩,也很覺費力。這一來才知道這鷹愁嶺果然險峻異常!石統帶一邊隨著走,頗有些悔心,只是不肯出口罷了。 這道嶺走了有兩三箭地,更形危險。以前不過路險苔滑,想不到這一帶更是荊棘叢生,蓬蒿亂草,幾乎把窄嶺的一條危徑掩沒。一失足掉下去,就得被亂石砸死。石統到遂招呼道:「師兄,這鷹愁嶺還有多少路?象這種危險的道路,萬一再有敵人暗算,連閃避全不易了。師兄,我看咱們還是算了吧!」侯萬封腳下略停,回頭看了看,向石統帶道:「師弟,你是作官作的,養尊處優慣了,耐不得勞、受不得苦了。我們江湖道中人,講究蹈危履險,這算得了什麼!你看,前面一箭地外,高起雲表的就是摘星崖了。那能快到了地頭,反要回去之理。師弟,不要氣餒,全有我呢!不過,不遠就是一道斜坡,往下走時,可千萬收住了勢,坡下就是通摘星崖的一道山洞。」 石統帶被侯萬封說得頗覺難堪,只得仍隨著往前走,可是一聲也不言語。果然走不多遠,又是一道陡峭山坡。石統帶經過侯萬封的警告,腳下步步留神,絲毫不敢大意。一辨對面的形勢,果然是一座高山雲表的危崖,只是在夜色沉沉中,看不清楚有多高?只見對面高崖,蔓藤荊棘,小樹生在懸崖峭壁上,烏壓壓的高聳到天際,看不見崖頂在什麼地方。往下走著,直提心吊膽的,怕登滑了掉在山澗裡。順著斜坡,往下走了有十幾丈,侯萬封忽的招呼道:「師弟,你往我落身處著腳,別慌了。」 石統帶隨著侯萬封身後把腳止住,仔細一看面前的地勢,不禁暗怪師兄太荒唐,大敵當前,又在深夜往這種地方來,真是自尋煩惱!敢情著腳的地方只有三尺多寬的一段巉岩,下面就是深不可測的山嶺,就在腳下有一株六七丈長的大樹幹,橫在澗上,那一頭就是摘星崖了。只是這株大樹之像是原生在嶺下,倒在澗上,做成了天然的獨木橋。樹根被蔓草埋得看不見是移來的,還是就地生長的?只是雖有這根獨木橋可渡,對面的著腳處更不如這邊,只有探出來一段危石托住了樹梢,渡過去就得往上猱升。摘星崖更是險惡,不擅輕功絕技的休想上去。 石統帶站在這一怔神,侯萬封說道:「師弟,你看,這就是摘星崖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師弟你估量著不成,替我在這裡看守著獨木橋,好在我是上去過的,憑我輕身功夫,還費不了多大事。」石統帶此時不再客氣,遂說道:「師兄,你說的極是,這裡是唯一的歸路,小弟就在這裡巡風吧!」侯萬封微微笑道:「師弟,你看我的吧!」 侯萬封雙臂一晃,塌腰作勢,一騰身躍上樹幹,方走上三四步,突然聽得對面崖上,咕嚕咕嚕聲若悶雷,夾雜著哢嚓哢嚓折枝斷葉之聲。石統帶忙喊聲:「師兄留神!」跟著轟隆一聲暴響,哢嚓的一塊磨盤大的巨石砸在了樹幹上。聲音極大,震耳欲聾。侯萬封幸是見機得早,先聽得頭上好似隆隆的雷聲,已知不妙,一眼瞥見從對面陡壁懸崖上滾下來黑呼呼一大片,趕忙往後一縱身時,「轟隆」一聲,已自震得心膽欲裂。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