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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韋天佑撲到這條小道前,方要往裡竄逃時,突然道口那裡,竟自有人喝叱道:「韋天佑,你還要掙扎幾時,趁早認了吧。」

  韋天佑哪肯聽這個,仍然往前一闖,可是樹林裡面,竟自喝聲:「不識抬舉的東西,打!」一支鏢迎頭打到,正奔韋天佑的胸口,韋天佑從左一恍身,右肩頭往下一沉,他是右手摟著戴興邦的雙腿,右手已經向彈囊中一伸,喝了聲:「接韋老師的金丸!」兩粒金丸,向樹隙中打去。

  可是他身形已然縱起來竄越小道口,身軀往路口內一落時,兩邊有樹,當中越發黑沉沉。腳尖才一點地,竟自從樹後竄出一人,猛向韋天佑左肩頭和右肋上揮掌便打。

  韋天佑因為左手撤不下來,身軀向左一擰,右掌橫劫過來,向這人奔自己肋上的這一掌腕子上切去,可是隱約的,看到此人頗像那要命郎中鮑子威。鐵指金丸韋天佑這一掌封出去,在猝然一驚之下身軀往後倒縱,厲聲喝問:「鮑香主,何太絕情,難道沒有絲毫香火之意麼?」

  韋天佑撤身這麼喝問,可是此人並不答聲,二次往前一聳身,仍然撲擊過來。韋天佑雖則在這黑暗地方,辨不真切,按著神情上辨別,和手底下的功夫,定是他無疑了。在他二次撲到,韋天佑竟喝叱聲:「難道姓韋的真個懼你不成!」

  這次這人遞招是雙推手,身形斜對著。此人雙掌同時打過來,韋天佑左肩頭往左一沉,雙掌翻出,向右猛擊過去,韋天佑再也不想和他稍留相見之地,他這麼翻臉不認識人,絲毫不念當年同幫之意,自己也只好跟他以生死相拚了。

  雙掌打出去,對面這人竟猛然往回一撤招,身軀向回一轉,已經飛身騰縱起,竟竄到一株樹枝子上,枝葉往下一顫,已經二次騰身而起,他這驟然撤退,鐵指金丸韋天佑倒不知他是何居心?自己才要縱身追趕,哪知道又一陣勁風撲過來,竟有人到了自己背後。

  韋天佑趕忙往前俯身,騰身飛縱出去,先避開來人的襲擊,身形一轉,查看究竟是何人,可是身後過來的這人,竟自故意的站到極黑暗之處,向這邊發話道:「韋老師,當機立斷,才是江湖上的英雄,武維揚已到了末日臨頭,何必這麼執迷不悟,同歸於盡,未免太愚!韋老師,何不隨我走。」

  鐵指金丸韋天佑辨得這次十分清楚,發話的正是三陰絕戶掌羅義。韋天佑十分憤怒,恨聲說道:「羅老師,你把韋天佑看作何人?武幫主雖則剛愎自用,不肯服人,究竟沒有什麼虧待幫友之處。在他勢敗途窮之下,這麼對付他,實在是小人的行為。韋天佑在江湖道中,就是有一顆血心對待朋友,羅老師你這麼做也不怕同道中笑駡麼?」

  那三陰絕戶掌羅義一聲狂笑道:「韋天佑,我為的你很夠個江湖道上的朋友,才這麼良言相勸,你何當面辱我,真有些不知量力了。四下網羅已布,你再想脫身,勢比登天。羅老師還用不著親自動手,這就有人來收拾你了。」

  韋天佑哪肯聽這種威脅的話,立刻往前一騰身猛撲了過來,可是三陰絕戶掌羅義,決不肯動手,竟自一擰身往這黑暗道斜入口退去。韋天佑究竟在這種情況下,也不敢過於戀戰了,見羅義已然退走,自己正好先逃開此地,再作打算。

  一斜身剛想縱身往前面逃,在迎面數丈外有人一聲冷笑道:「韋香主,天罡手閔智在長沙府等你,何不去陪他打這場熱鬧官司。」

  韋天佑一聽這種說話的口吻,太以的無禮,雙掌一錯,往起一聳身,猛撲過來,身形一落,相隔丈餘外,有人在那橫阻著道路等候自己。才要二次騰身撲到他面前動手時,可是這人竟一轉身,說了聲:「姓韋的,有膽量隨我來。」這人轉身飛縱,順著這條小道向前逃去。

  韋天佑明知道往前追趕危險實多,但是這一帶已四下裡佈置了埋伏,哪一方面闖也不容易,就過去,索性施展開輕身的功夫,縱躍如飛,猛撲過來。往前追出有一箭多地遠,這片黑暗的道路已然走盡,竄出樹林夾峙的小道,反倒見著天光。雖則曠野中仍然黑沉沉,可總有滿天星斗,略辨四下的形勢,一打量所到的地方,眼前不遠是一片突起的高崗,靠左邊一片蘆葦地,地方是十分荒涼,可是隱隱的聽得四下裡全有官兵喊殺的聲音,或遠或近。

  韋天佑略一辨別形勢,只有撲奪前面這片高崗,更看不到追趕那人現在逃向哪裡?明知道對付自己的人,決不能善罷干休,可是到這種情形下,只有闖一步算一步了。身形施展開,縱躍如飛,已到了山崗下,貼近了看出這片高崗前有一片小道。

  韋天佑順著這條小道往前趟下來。剛走過一半來,忽然頭頂上有人招呼道:「韋天佑,你已經成了釜底之魚,還掙扎什麼?這裡沒有你走的道路了。」

  韋天佑一抬頭,見兩三丈高站定一人看著,好像那錢塘快手崔平。

  韋天佑此時被這般人激怒得已安心和他們生死相拚,探手鹿皮囊抓了三粒金丸,口中卻在答著話道:「要阻擋韋老爺的去路,你還未必是對手。『打』。」

  「打」字出口,這三粒金丸脫手而出成品字形,可是暗器發出,韋天佑偏不示弱,「一鶴沖天」從山崗下平拔起來,竟往上面落去。金丸發出,人也撲到,可是上面的人已然退去。

  韋天佑見這上面是一片亂石崗,也看不出有多遠,遂順著上面辨別的方向,奔西搜尋下來,在這亂石崗上出來有一箭多地遠,一看前面的情形,驀然醒悟!敵人是故意的引誘到這裡。前面道路已斷,山崗這段亂石崗,是一段極寬的江流,半圓形圈過來,從山崗下走到這盡頭的地方,再往前走就是一個渡口,往東去全是水灘的葦地。

  先前還疑心由葦塘那邊極容易隱匿著敵人,暗算自己,現在看出來,那葦地決走不出多遠去,就是淤泥積水的地方。韋天佑知道既然把自己引到這裡,決不能再往前走,不要想逃開這裡,必須原路翻回,或是再往正西,沿著亂石崗上搜尋下去是否有接迎陸地之處。

  可是那一定是妄想,若有逃出去的道路,他們決不會把自己引到這裡來。

  到此時韋天佑是惡念陡生,自己想事敗之下,何必再苟且偷生,被獲遭擒,以鳳尾幫近來取鬧的情形,身為幫中重要人決難逃一死,還不如和他們拚一下子,倒覺得痛快!

  韋天佑打定了主意,索性不再找尋迷走的道路,往北轉回來,那裡遇到敵人只好一拚了。才往回下縱出數丈遠來,突然從一片亂石堆後縱起一人,身形輕快。韋天佑才要作勢向來人撲擊時,來人竟自低聲招呼:「可是韋香主麼?我們今夜算完了!」

  韋天佑一聽,發話人正是海馬蕭麟。

  韋天佑趕忙把勢子收住,問道:「你怎麼也逃到這裡。」

  海馬蕭麟道:「今夜的事就這麼一敗塗地,令人不平,只怨我們太看輕了官家,一路隻暗中跟綴著官兵的後面,再沒有注意到別處。哪知這一動上手,尚有數百名精兵從四下聚攏來,凡是四下可走的道路,完全被人家掐斷了。我和譚永壽被他們誘進了前面松林的小道,就算走上死路,再也闖不出去了。」

  說話間從西邊亂石崗上又如飛撲過一人來,海馬蕭麟道:「大約是譚永壽,退回來了,韋香主怎麼樣,我們難道就束手被擒麼。」

  蕭麟發話間,譚永壽已經撲到近前,看到韋天佑在這裡,他趕忙湊到近前說道:「韋香主在這裡,我們或者有幾分逃走的希望了。」

  韋天佑微搖了搖頭道:「恐怕不易吧,不止于官兵佈置的十分嚴密,火炮營的威力,無法抵禦,更有我們本幫吃裡扒外的,暗中助著官人,我們怎會逃的出他們手去。你們有決死之心,正好隨我往回下闖,咱們收拾一個算一個了。」

  這時譚永壽忽然湊到近前,向韋天佑附耳低聲說了兩句,韋天佑搖了搖頭道:「恐怕未必行吧。我們不敢作那種指望了。」

  譚永壽道:「香主,不要固執,又何妨試試看。我們只要逃開這裡,依然有我們的力量在,事尚可圖。」

  韋天佑答了個「好」字,玉面仙猿譚永壽,向蕭麟招呼了聲:「蕭老師,隨我來。」他頭一個行路,從這亂石崗上,撲奔正西。出來有二三十丈遠,這一段亂石崗上十分難走,沒有一塊平坦之地,可是耳中漸漸聽到流水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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