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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說著,一陣獰笑,向羅刹夫人看了一眼,又向眾人說道:「今晚羅刹夫人是我們貴客,諸位英雄又想瞻仰瞻仰女英雄的本領,現在我替眾位請求女英雄頭一位出手,諸位預備端杯恭賀罷!」

  說罷,轉身向羅刹夫人雙拳一抱,獰笑道:「女英雄剛才已經口頭應允,便請賞臉罷!」

  羅刹夫人盈盈起立,卻向身旁胭脂虎的空座上看了一看,緩緩的把自己面具摘下。立時所有在座的眼光都射到她面上去了。她這時芙蓉如面柳如眉的嬌靨上,卻罩著一層肅煞之氣,尤其兩道電閃似的眼神,貫徹全場。

  在座的人凡是被她眼神掃到的,都覺有點凜凜然。她卻從容不迫的向岑猛說道:「我本想先瞻仰令妹飛刀的,不料岑將軍和令妹串通一氣,故意教她慢慢的出來,好擠定我先獻醜。不信,諸位瞧我一出手,岑將軍令妹便蹦出來了。」

  眾人大笑,岑猛慌分辯道:「女英雄不必多疑。舍妹進去,諸位都瞧見,我又沒離座,怎能串通一氣呢?」

  羅刹夫人道:「好,我准定獻醜好了。但是我身上一件暗器都不帶,叫我怎樣獻醜呢?也罷,我來一下聖人面前賣百家姓。岑將軍,你身上的飛刀權且借我一用,可以麼?」

  在這局面之下,岑猛當然不能不借。暗想:我這飛刀,是我岑家世傳的獨門功夫,你未必能得心應手,倒要礁瞧你怎樣的使用它。岑猛終是一個莽夫,哪識得其中巧妙,便把腰上一串飛刀連成套子解了下來,用手遞了過去。

  羅刹夫人一數飛刀,竟有二十四把。這種飛刀打得特別,通體精鋼鑄就,沒有木柄子;只是刃片兒,刀片下面是個小鐵球。在刀背兩面,鑄就兩指相撮的凹槽,尖鋒刃口藍汪汪的,一瞧是用毒藥淬練過的。

  羅刹夫人把飛刀一柄柄的從皮套內退了出來,依次排在席上,只退出二十三把飛刀來,留了一柄在皮套內。把留下一柄飛刀,連一連串皮套子還了岑猛,卻向岑猛問道:「這木板上的紅人,究竟是真人還是假人?是活的還是死的?如果是活人,一下子被我穿死了,回頭要我償命,我可上了你大當了。諸位在此,可得替我做個見證。」

  眾人聽她說得有趣,又齊聲笑了起來。岑猛也笑道:「哪有此理?是我和在座諸位千求萬求,請你下手的,怎能說出償命的話來?回頭我把那紅綢子揭開,女英雄便明白這活寶是不會有人叫你償命的。除非你……。」

  岑猛突然把話縮住,正想催她動手,不料就在這當口,羅刹夫人玉手頻揮。從她手上飛出去的刀片兒,一片接一片,不見刀片,只見一道白光。那邊木板上擦擦連響,眾人目不暇接。轉瞬之間,二十三柄飛刀,一刀都沒有留下。

  眾人眼光齊向木板上紅人看時,紅人身上一柄飛刀都沒有中上,卻是從頭到腳,從左到右,每隔半尺,便有一柄飛刀貼著紅人身子,深深的插在木板上。刀尖已透出木板背面,好象用這二十三柄飛刀,照著紅人身形,周身畫了一道線,把這紅人很密切的嵌在刀陣裡。

  照說這功夫不算稀罕,江湖上會這套功夫的,不是沒有,最難得是發出的時候,身不離座,手不停揮,刀成一線。更難是中在板上,刀刀透板,距離又這樣勻整。在座的人,不論是誰,自問便沒有這手功夫。

  岑猛自稱世傳飛刀,百發百中,也是瞠目咋舌,半晌沒有開聲。聽得大家拍掌如雷,齊噪恭賀一杯,慌不及舉起自己酒杯,連聲讚揚。他肩下黑牡丹這時便問:「二姑怎的還沒有來?這樣好功夫,她偏沒福瞻仰。」

  岑猛說:「不必等她。哪一位出手,都是一樣。」在座的人都存了有羅刹夫人絕技在前,再出手定討不了好處,都有點遲遲疑疑的不敢爭先出手——倒不是心腸軟,不敢向紅人下刀。

  但是岑猛卻誤會了。他弄出這套戲法,特地叫他妹子胭脂虎把沐天瀾罩下面具,蒙上紅綢,使人瞧不出是誰來,故意請羅刹夫人先下手,然後揭開面具,看一看羅刹夫人是何光景,作為試驗羅刹夫人的妙計。自以為這條計,妙不可言。

  胭脂虎遲遲沒有回座,他暗暗讚美自己妹子機靈,免得羅刹夫人嬲著她,要先看她施展飛刀。

  不料羅刹夫人出手是出手了,絕技也施展了,一樣博得大家喝采,卻一刀沒有中在紅人身上,好象知道這紅人是沐二公子似的。羅刹夫人這一來,連別人都縮手不前了。岑猛的妙計走了樣,心頭怒發,再向眾人連催出手,人家卻說:「且等一等二姑。」

  這句是人家推託的話,岑猛卻動了牛性,大喊道:「你們不出手,瞧我的!」他面前羅刹夫人還他的皮套子,還剩下一柄飛刀。他拔出這柄飛刀,凶眼一瞪,一聲猛喝:「瞧我取他的心眼兒。」喝聲未絕,刀已出手。

  果然刀不虛發,嗤的正刺入紅人的心窩,紅綢子上立時沁開一大片血來。因為裹著紅綢子,血沁出來,與綢子同色,倒減了色彩,這時眾人也拍起手來,羅刹夫人更是連連嬌聲喝采。岑猛朝羅刹夫人一聲獰笑,不等眾人賀杯,大步向木板上紅人走去,一伸手,便把紅人面具揭下。

  這一揭不要緊,岑猛一聲狂喊,如逢魔鬼,嚇得望後倒退,呆若木雞。兩面席上的人,也都看出紅人面貌,也是齊聲驚叫,魂飛天外。一忽兒,又一窩蜂趕到紅人跟前,拔刀的拔刀,解索的解索。

  黑牡丹更比別人關心,急慌把紅人身上纏裹的紅綢去掉,把木板放平,讓紅人躺在地上。

  紅人身上只著一身貼身短衣,胸口兀自插著一柄飛刀。一刀致命,人已死掉。

  黑牡丹把地上紅人周身細細察看一下,明白先被人點了穴道動彈不得,才讓人隨意處置。可是沒有胸口一飛刀是死不了的。黑牡丹拍手跳腳的哭喊道:「二姑死得太冤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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