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夢還 > 血刃柔情 | 上頁 下頁
四七


  燕明珠笑道:「你不用問她了,這妮子人小鬼大,將來長大又是個害人精。」

  這裡正說著話,那邊琵琶聲響,薛靜柔頓展歌喉,唱道:「摩訶池上金絲柳,慣愛纖纖手……」

  石語情忽然拉起了燕明珠左手,笑道:「這一句是稱讚二師姐的。」

  燕明珠奪手笑駡道:「這是王世貞的虞美人,你卻拿我取笑。」

  薛靜柔續唱道:「折來將表片時心,記取淺黃柔綠淚痕深。博山香細銀橙吐,乍識黃昏雨,嬌花欲展半嫣紅,錯道褪殘春事罵東風。」

  薛靜柔此際譽滿京師,仰慕者眾,一曲既罷,自然贏得滿堂采聲。

  宿靜柔笑對袁枚道:「我美玉師父說過,老爺子最愛王世貞的虞美人,要我務必代她侍候老爺子這一首詞曲。」

  袁枚苦笑道:「美玉和老夫是忘年之交,自歸和中堂後,許久未通音問,今番薛姑娘受託而來,老夫已心滿意足了。」

  看看已到日暮,眾人紛紛告辭,嚴蕊珠道:「隨園客房甚多,早為諸位預做安排,留宿一晚,明早再走吧。」

  上官麗嬋道:「夫子年事已高,長夜之飲,於他甚不相宜,還是此時告辭的好,聚賢客棧我們已留了客房,不必再打擾你們。」

  那聚賢客棧是此間最大的店房,幾乎大半時候都在招呼隨園的賓客,袁枚好客,來拜望他的客人極多,店夥們無不殷勤招待,侍候得極為周到。

  梅淩波等人來到聚賢客棧,花惜春迎了一出來,進入上房,他見過了表姊上官麗嬋,又拜見了師父徐芸仙,和兩位師叔燕明珠,石語情見了禮,然後才和梅淩波,薛靜柔敘話。

  上官麗嬋心思細密,她看得出花惜春雖然對薛靜柔一往情深,談話之間卻時時目注梅淩波,心下不禁暗歎:「只怕又是一段情孽糾纏,一旦處理失當,又是人間憾事。」

  她掉頭看三位女徒,心想,袁枚說她們是仙露明珠,誠非虛語,將來是否又會惹上情孽,殊難預料,一念及此,不禁惘然。

  冬去春來,山頭原野的積雪也開始溶化,大地顯得一片生氣。

  五龍山本來是銀妝素裹,白雪滿山,這時也漸漸露出些青翠顏色,山上幾處飛橋淩空,頗為美麗壯觀。

  五龍山腳下有一處已遭焚毀的寺院,雖然敗瓦頹垣,仍然看得出當年的規模,這就是在康熙末年被焚毀的紅蓮寺。

  紅蓮寺剛修建不久就遭火災,有入說是雍親王派人去焚毀的,也有人說是雍親王修建,被江湖人物焚毀的,火燒紅蓮寺的傳說甚多,無人知悉真相,朝廷也諱莫如深,誰也弄不清楚紅蓮寺內到底有什麼。

  五龍山地處長城古北口外,北控滿洲,南扼直棣,正是用兵的要地。

  如今在五龍山上的燕子崖,正是鐵衣社的老巢所在,也是北地大豪冷雲飄發號施令的地方。

  淩雲堂,這是鐵衣社議事所在。

  正中的平臺高約半尺,上面放著一把寬大的交椅,上鋪白熊皮,冷雲飄坐在椅上,眉宇之間顯得有些不耐煩。

  下面十二把交椅分開兩行排列,左邊頭一把交椅坐的是花惜春。

  他對面那人約莫四十七,八年紀,相貌清秀,舉止溫文,單看外表,誰敢猜不到這人是江湖著名的煞星,轉世金輪陳思清,鐵衣社的刑堂大司律。

  陳思清肩下那人身軀魁梧的壯漢,乃是鐵衣社的第二旗,烈火旗旗主,雙掌翻天蒲延慶。

  花惜春肩下,面對蒲延慶那人,約五十左右,中等身材,相貌平凡已極,這人在江湖上卻大大有名,外號人稱生死刀,姓唐名子奇,乃是四旗之首,青木旗旗主。

  唐子奇身側的座位空著,這是第三旗,怒江旗族主陸雲亭的座位,陸雲亭舊病復發,已經病了好幾個月,所以不能列席。

  蒲延慶肩下坐的便是鐵衣四旗之末的黃雲旗旗主,黑豹辛青。

  這以下的六張交椅都是空著的,是一些被派遣在外的頭領們的座位,通常都是空置的。

  在冷雲飄的身後,站著他兩員護衛,顧全和林榮。

  這是過新年以後的第一次會議,也議定了好幾件事,最後一件是冷雲飄打算帶冷雲美到孫河鎮為柳若華祝壽,眾人皆有些顧慮,而以蒲延慶的話最多。

  蒲延慶嗓門大,中氣足,偏偏口才不行,說起話來辭不達意,左一句不可,右一句不可,長篇大論,又說不到正題,但他還是一個勁的往下說。

  這時張富走了進來,快步走到花惜春身後,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花惜春起立道:「大哥,有客人到來,是黑髯客佟化雨帶了他兩位義弟,說是來給大哥拜年。」

  冷雲飄「嗯」了一聲道:「辛青,你和林榮去代我招呼客人,我少時就來。」

  辛青答應了一聲,和林榮兩人出去了。

  陳思清咳嗽了一聲,低聲道:「延慶,你的意思我們都明白了。」

  蒲延慶道:「不,不,大司律,此事非同小可,兄弟必須把這利害得失詳加解釋,大當家和列位才會知所取捨。」

  思清道:「你是說大當家去不得?」

  「那又不是。」蒲延慶道:「如果不去,是為失禮。這個『禮』字是非常重要的,古人有言……」

  花惜春道:「這一點我們都明白,我看還是請大當家裁決吧。」

  蒲延慶道:「二當家,最後裁決之權當然在大當家,兄弟只是略述管見,陳說利害,以便大當家斟酌取捨,擇其善者而從之,列位,我們要明白……」

  唐子奇道:「顧全,勞你替蒲旗主倒一杯茶來,讓他潤潤喉。」

  顧全幾乎笑出聲來,只好轉過身去,取杯斟茶。

  唐子奇道:「顧全,茶一定要熱,天氣寒冷,涼著了胃不是玩的。」

  顧全道:「旗主但放寬心,滾燙的茶,包不會著涼。」

  蒲延慶起身,雙手接過茶來,喝了一口,連道:「好燙。」

  唐子奇神色自若地道:「延慶,坐下來慢慢喝,喝完了,我們再細聽你的高論,你說的話實在很有見地。」

  蒲延慶忙道:「子奇兄,那是你的誇獎,兄弟我……」

  唐子奇道:「你坐下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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