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女飛環(22)_張夢還

二二

　　閻綠杉退後數步，上下一打量，哼了一聲道：「你就是殺我手下人的那個總鏢頭陳容君麼？」

　　陳容君呸了一聲道：「陳容君三字是你叫得的？三師兄光教你武功，還教過你規矩禮貌沒有？」

　　閻綠杉冷笑一聲，說道：「我也知道有你這麼一位四師叔，可惜你自己要脫離岷山派，一個背叛師門的人，還要人家如何尊敬呢？」

　　「利口！」陳容君道：「閻翠，我今天不是來和你鬥嘴的，也不是要擺同門師叔的架子，我只告訴你一件事，邊關將士指望著這批餉銀養家活口，你萬萬劫不得。依我相勸，今日之事到此為止，不要再傷人命了。」

　　這時候林紅梅、袁孤鳳、梅歸等人也都趕到。閻綠杉略一沉吟，便道：「陳前輩，我看還是先說你這一筆吧。潘全、左威、賀飛都是我得力的手下，左威死在袁姑娘手下，你殺了潘全，傷了賀飛，這筆賬不能不算。這樣吧，今番你保的鏢貨，押送的米糧，我們分毫不取。你我之間的仇恨，我們改日再另講另算。致于我和振武鏢局的事，這和你風馬牛不相及，你管這些閒事幹甚麼？」

　　陳容君皺皺眉頭，說道：「你要知道，他們保的是邊關將士的軍餉……」

　　閻綠杉截口道：「這又關你甚麼事？」

　　陳容君正要再說，閻綠杉搶著道：「陳前輩，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你錯了，我們只是一群棒老二，我們有我們的法，不劫孤寡，不虐貧苦，不欺善良，可沒有說過不劫軍餉。陳前輩，我閻翠此刻是龍頭老大，行事自有主見，勿須你來指引管教。」

　　閻綠杉幾句話可真能堵人的嘴，一時之間倒令這位玉面狸無言可答。

　　陳容君很明白，江湖人有江湖人的一套道理，按照這一套道理，自己的確算是多管閒事。

　　閻綠杉又道：「陳前輩，剛才我有言在先，如果我偶失一招，一定當場自刎，我如得勝，必不容對方九人活命，如今我瞧在前輩金面之上，金益等六人的命就不要了，可是鏢銀卻必須留下。如果你們還不滿意的話，那就請你瞧著辦吧，刀山火海我一律奉陪就是。」

　　這時久未開言的梅歸便道：「四姐，請借一步說話。」

　　他把陳容君拉到一旁，低聲道：「我看閻翠已鐵了心了。再要相逼的話，必然又是一場血戰。對方兩百多手下尙未動手，這一打了起來，先別問勝負，必然又是一地的死傷，依我說還是退讓一步的好。」

　　陳容君道：「難道我們就坐視振武這批人被屠殺不成？」

　　「不會的。」梅歸搖頭道：「金益他們已被殺寒了心，成了驚弓之鳥，我們一抽身，他們失了倚仗，只能獻出鏢銀，事情就會了結，不會再死人的。」

　　陳容君皺眉道：「可是軍餉被劫……」

　　「總比多死人好些。」梅歸道：「眼前交閻翠是非劫到手不可，權且先順她之意，或者事後我再去拜候她，看看能不能說動她放手，眼前總得有一方讓步，看來只有我們邊了。」

　　陳容君已看出袁孤鳳根本不願意和閻綠杉動手，更不願意幫振武鏢局。林紅梅雖不喜歡閻綠杉，卻也不願幫振武鏢局的忙，周雪燕和程富、陳武更不用說，都不願意介入這場爭端，只得歎了口氣，點頭道：「妹夫，就依了你吧。你去和她說，我懶得和這個丫頭打交道。」

　　這時振武鏢局這邊已把受傷的何才生和傅登科扶下去上藥治傷。死在閻綠杉奪命飛環之下的邱氏兄弟和郭良正屍體也被抬了下來。此時振武這邊可以再戰的鏢頭只剩豹子尾金益，賽叔寶屠林，小尉遲徐超和鉤鷹李匡四人。

　　他們對於同伴之死當然也傷心憤怒，但恐懼之色也不自覺的流露在臉上。

　　這時那都司彭正源便過去低聲道：「金老師，你瞧如果雙槍鏢局肯幫忙的話，咱們這邊能否取勝？」

　　金益搖頭道：「很難，對方的人多，那女賊的手下還未出手呢。而且看樣子那位陳姑娘也怕會打退堂鼓吧。大人不要淨朝好的想。」

　　彭正源著急道：「那怎麼辦？軍餉要是保不住，我非罷職丟官不可，說不定還有別的處分，唉！」

　　屠林冷冷的道：「都司大人，拚鬥的情形是你親眼目睹，我們這邊已經三死二傷，大家都盡了力，藝不如人，有甚麼法子呢？」

　　小尉遲徐超道：「要是再動手的話，都司大人和你手下五十名弟兄只怕非出手不可了，我們四個實在撐不下去。」

　　「不行。」鉤鷹李匡道：「先前說好以九對一，若是官兵一動手，對方也會一齊上，我們依然是以卵擊石，死路一條。」

　　他們還在商議，那邊梅歸已拱手對閻綠杉道：「閻姑娘，我們這邊決定不插手了，只望姑娘手下略存仁恕便好。」

　　閻綠杉深深注視梅歸一眼，抱拳道：「閣下是歸元莊梅莊主吧？梅莊主的好意我會銘感於心。致於我是否能存仁恕，那得看振武鏢局的諸位大鏢頭，肯不肯給我這個存仁恕的機會了。」轉面對金益道：「金副總鏢頭，你怎麼說？名和命那一樣要緊？」

　　金益長歎一聲，沮喪的道：「罷罷罷，閻綠杉，算你狠，算你惡，這四十匹騾子，馱的全是銀子，你就通通拿去吧。娘的，也不怕吃撐死你！」

　　屠林著急道：「金大哥，鏢銀被劫，你怎麼脫得了關係？」

　　「那有甚麼法子？」金益道：「在我手上已經有三個同伴送命，再打下去非把你們三個也葬送掉不可，我於心何忍？天大禍事我一肩擔承，總比全毀在這裡的好。」

　　這時閻綠杉的手下都沖了過來，把那四十匹驟子趕走，驟夫們也只得跟了去。

　　那都司彭正源只急得搓手頓足，卻毫無辦法，金益和屠林等鏢頭們只好呆呆的看著人家把馱銀兩的騾子趕走，全都做聲不得，那一份難過沮喪之情就不用提了。

　　程富、陳武雖然和振武鏢局一向不和。但免死狐悲，物傷其類，見他們落得這樣的下場，也不免代為難過。

　　此時那幹「強盜」從林中牽出坐騎來。閻綠杉翻身上馬，對梅歸重重抱拳，說道：「梅公子，今天你算做了好事。積了陰德，山高水長，後會有期。」

　　梅歸忙道：「閻姑娘請留步，我還有話說。」

　　閻綠杉道：「我如今急於離去，有話改日再談吧。」說罷縱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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