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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七


  ▼第二十三回 盛會集冠裳,嘔心瀝血;同仇消芥蒂,沉劍飛龍

  且說上回後土僧在酒樓之上,一摸衣中錢袋不翼而飛,經金風禪師一語點破,已知在街邊上中了兩個小童的道兒,當下氣得七竅生煙,怒聲連天,也顧不得和酒樓夥計廢話,一個箭步,早已奔抵街心,破口大駡道:「好投爹娘教養的小乞兒,偷了洒家的銀子,看你往那裡走。」

  說時眼睛四下亂掃,口沫橫飛。

  甘明付了酒飯賬之後,隨著金風禪師,慢慢行抵後土僧背後,金風禪師忍不住低聲勸道:「土師弟,修佛經年,為何火氣還是恁地旺盛,丟了一些散碎銀子算得什麼?如此潑口亂語,不是你出家人所為。」

  此時天黑如漆,街上行人稀少,後土僧罵了半天也無旁人理睬,心中也覺乏味,經金風禪師一說,遂乘勢收篷,嘴上還低聲向甘明嘟嘟道:「甘小俠,你不要見笑,洒家並不是捨不得這幾兩銀子,實在這兩個小鬼頭太氣人。」

  甘明微微一笑,替後土僧遮羞道:「在路上走急了遺失也是有的,我看那兩個小童未必有此大膽,竟敢在土師父身上打主意。」

  甘明是一番好意,後土僧卻聽得面紅耳赤,當下不再言語,在街上找了一家旅店,各自安寢。

  次日醒來,業已日上三竿,草草用了早膳,出了泰安城,正準備取道泰山,只聽蹄聲答答,城門口奔出來一匹鍵騾,騾上騎著一位少女,長髮垂肩,衣袂飄飄,面如蘭花脂勻,膚若陽春白雪,秋波一橫,令人魂斷。

  甘明雖然年幼,可是隨師出道以來,遍遊江湖,那裡曾見過這樣美如天仙的絕色麗人兒,不覺一雙眼睛,怔怔地直望過去。

  那騾上女郎視若無睹,游目四下一顧,即展開嬌滴滴聲音喊道:「芝兒,蘭兒,你們跑哪裡去了?」

  只聽得道側樹林裡面,傳出來小童的聲音道:「姑姑,我們在這兒,把這個臭錢袋當箭靶子玩兒。」

  那女郎雙眉一蹩,又喊道:「快出來,老不聽話,我不帶你們去玩兒了。」

  樹林子裡嗖嗖幾響,早躥出來一男一女兩個小童,手上持著個舊錢袋,袋上早已七創八孔破得無法再用了。

  兩個小童剛一現身,金風禪師等三人均是一震,那後土僧早已一聲怒喝,雙足一點,身軀平空躥起,直往那兩小童之前奔去,怒駡道:「偷洒家錢袋的,原來正是你們兩個小子。」

  後土僧橫展兩臂,長袖隨風飛舞,直擋在兩個小童前面,攔住去路,卻想不到兩個小童忒也乖鑽,雙手一揚,那個破錢袋直奔後土僧面門而去,嘴上還嚷道:「誰像你這樣小家子氣,一個破錢袋也捨不得,還給你吧!」

  後土僧左手一起,錢袋早已接在手中,那兩個小童卻乘此門戶一開之際,早已一個「葉底飛蝶」身形一起,雙雙從後土僧脅下穿過,落在那女郎馬前。

  後土增暴怒攻心,那裡就肯放過,雙足輕點,一個「燕子穿簾」,身軀淩空躍起,伸開兩隻蒲扇般的手掌,一招「蒼鷹搏兔」,向著兩個小童當頭襲下。

  甘明隨師出道,亦常聽得師父告誡,江湖上有三般人物不可輕視,一是僧尼,二是婦女,三是小童,這三般人物如無絕藝在身,斷不敢在江湖上孤身行走?心中剛欲阻攔,已見後土僧騰空而起,當下急得高叫道:「土師父,兩小童不是平凡之輩,你要小心了。」

  騾上女郎微微向甘明望了一眼,毫不在意,手上馬鞭一揮,輕叱道:「你這位大師父,怎麼不分青紅皂白,出手就要傷人,難道你沒有皇法嗎?」

  後土僧兩手剛要抓及小童,卻猛覺得一陣冷風迎面襲來,勁風起處,觸膚如刀,如再不如死活硬撲下去,難免雙臂不受重傷,好在對方並無傷人之意,急切間也看不出女郎使的什麼手法,當下不敢怠慢,雙肩一抖,腰身猛一使勁,懸空一個筋斗,斜刺裡倒翻出去,落在金風禪師身邊,瞪著兩隻怪眼,向那女郎瞧個不停。

  金風禪師始終不動聲色,只是默默注意著女郎身手,這時見後土僧業已退回,才雙手作了一個問訊,微笑道:「姑娘使的好功夫,這一手『抱陰抑陽』的是昆侖絕技,名不虛傳,敢問姑娘是昆侖門下何人?」

  那女郎微微一笑,答道:「微末小技,何足道哉,多蒙剛才那位大師父手下留情,沒有傷了兩個娃娃,在下感謝在心。」說罷又向後土僧微顧了一眼,只把那後土僧羞得面紅耳赤,熱汗直流。

  甘明早對女郎有了猜念,這時一聽金風禪師道及昆侖,忙接著問道:「這位大姊姊可是昆侖瑤華仙子徐霜眉,徐姊姊?」

  那甘明從小投入天臺,不受羈束,放野已慣,此時不恁地一來,大概是受了瑤華仙子顏色照人,不知不覺文雅了許多,竟稱呼姊姊起來了。

  騾上女郎淺淺一笑,玉靨微露,齒若編貝,反問道:「小兄弟是那位前輩門下?說明了也好稱呼。」

  甘明朗聲答道:「在下乃是鬧天宮盧老爺子弟子,人稱小俠甘明的便是。」

  那女郎依然不露鋒芒,只是徐聲道:「原來是盧老前輩的高足,我正是徐霜眉。」

  瑤華仙子話尚未完,只見後土僧一聲暴叱,刷的一響,早從腰中拔出戒刀,怒駡道:「好賤婢,還我四師兄來,我雲頂五行與你昆侖無冤無仇,今日遇上了洒家,賤婢還有何話可說?」

  徐霜眉冷冷一笑,叱道:「好一個酒肉和尚,出口傷人,你要再不知進退,火和尚就是你的榜樣。」

  金風禪師參修佛理,三十年來已具無量智慧,還本見性,遠離三障,此時一見後土僧與徐霜眉各自刀劍在手,一觸即發,忙上前攔阻道:「瑤華仙子不可與我師弟一般見識,乞聽貧增數語。」

  徐霜眉秋波一轉,馬鞭遙遙一指,態度倨傲已極,問道:「你是何人?你兩個一齊上來,姑娘亦不會懼怕幹你。」

  金風禪師單手作了一個問訊,哈哈一笑,說道:「死在你手下的火和尚,乃是貧僧四師弟,這位是貧僧五師弟後土僧,貧僧法號金風,忝為雲頂五行之首,本應約束師門,倒有勞姑娘費心,貧僧感謝不盡。」

  金風和尚這一番話原自出乎真情,火和尚雖然斃在徐霜眉劍下,可是他也是自取殺身之禍,金風禪師並無責怪之意。然而當年徐霜屑一劍刺死了火和尚之後,事後想想,多少有點過火,火和尚不守清規,自有他的雲頂山的家法處治,此時聽得金風禪師提起當年之事,感到語帶諷刺,不覺勃然怒道:「江湖敗類,人人得而誅之,爾等尚欲為火和尚復仇乎?來來來,一人做事一人當,姑娘等著你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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