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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靜因道:「雷師父太客氣了,荒山陋室,無物款待,還祈恕過。」說罷舉手肅客,要與雷進喀沁巴二人分賓主相坐,雷喀二人執意不肯,最後仍是靜因師太在石床上坐了,雷迅喀沁巴坐在下首賓位上,善行晉見了靜因以後,坐在雷迅對面,曼音和玉燕卻侍立在靜因身後。

  靜因見善行隨身攜帶著兵刃,甚覺詫異,但當著外人在此,也不便多問。

  靜因問了問黃教中的情形,又敘了些閒話,方道:「兩位師父遠來,想是為了那金鳳幡之事了?不知是與不是?」

  雷迅欠身道:「師太明鑒,去年呂姑娘在六盤山下,單劍擊敗敝教中六名弟子,奪去金鳳幡,敝教眾同門引為奇恥大辱,都恨不能報此仇。是我再三阻擋,因我深知師太德高望重,領袖西南武林,江湖上無人不贊服。據我想:黃教和峨嵋派雖無關聯,但同是崇敬我佛至尊,只有相敬相親,那有相仇相恨之理。如今只求師太賜還此幡,算是賞我師兄弟二人一個薄面,不知師太能體諒下情否。」說著立起身來,又複深深合什彎腰。

  靜因忙合掌起立道:「阿彌陀佛,雷師父用心之苦,貧尼深謝。請稍坐,聽貧尼一言。」

  雷迅坐下以後,靜因方道:「論起來,貧尼似乎有些多管閒事,其實這當中卻另有別情,雷師父既然來向貧尼索回金鳳幡,想來也知道龍鳳雙幡的來歷了。」

  雷迅道:「在下只知道五十年前,山西大同卞衛兩家並稱龍鳳雙幡,盛名赫赫,在武林中不可一世,後來不知怎的忽然煙消雲散,如今簡直很少有人提起了,在下所知的也僅此而已。」

  雷迅說話之間,靜因掉頭望著室外,似乎這幾句話勾起了她心中萬分難過。良久良久,方掉過頭來長歎一聲,緩緩地說道:「世事如浮雲,變化真是難測!」

  曼音和玉燕隨侍師父多年,覺得師父為人一向孤獨冷峻,今見她一提起卞衛兩家,竟如此傷感歎息,都有些納悶,曼音還好一點,玉燕更覺詫異不置。

  雷迅也是聰明人,猜到內中必有緣故,便順著靜因的口氣,說道:「自古多少英雄豪傑,終難逃黃土一坯,又有何人能夠例外?不過卞衛兩家在江湖上名頭響亮了近四十年,也就算很不容易的了。」

  靜因點了點頭,又默然一陣,方道:「這事與貧尼雖無多大牽連,卻也有些關係,據我所知,龍鳳雙幡之落得一敗塗地,乃是關涉著兩方面,其中一方,說出來雷師父可別生氣,便與貴教有關。」

  雷迅「哦」了一聲。

  靜因又道:「如今卞衛兩家,皆落得人才調零,貧尼又是局外之人,也不欲干預這些陳年舊賬。否則,豈無人找到西藏來與貴教為難麼?」

  雷迅聞言,臉上頓露驚詫之容,忙道:「晚輩實在不知這內中還有許多曲折,更不知敝教和龍鳳雙幡有關聯。師太此言,真今晚輩不勝駭異。」

  靜因微微歎息一聲,又道:「貧尼素聞雷師父是黃教中正人君子,你既如此說,不容貧尼不信。不過雷師父請想,如果貴教與龍鳳雙幡無關,這金鳳幡又郊何能落入貴教手中呢?」

  雷迅越發驚訝,忙道:『敝教上下同門,大都只知道這金鳳幡是敝教三寶之一,並不知此幡來歷,照師太如此說,分明這便是當年龍鳳雙幡之一了,只不知如何會落入敝教手中?」

  此時雷迅已知這金鳳幡實非黃教所有之物,照靜因口氣聽來,似乎此幡牽涉甚大,又拉上了峨嵋派,只怕不易取回,不禁憂形於色。

  靜因又道:「實對二位師父講,貧尼偵知貴教派遣幾名高手,攜帶此幡到江南另有作用,才命小徒曼音前往取回,卻沒料到她會出手傷人,這得怪貧尼平素管教不嚴,實在汗顏得很。」

  雷迅忙道:「刀劍無眼,這那能怪呂姑娘。」

  喀沁巴卻道:「不過當時呂姑娘下手也太狠毒,敝教中六名弟子俱傷斃在她劍下,所以才動了公憤,但我和大師兄皆不想與貴派起爭端,所以才由我們前來拜山,向師太索討這金鳳幡,如今照師太講來,這面幡還包含了許多秘事,想來是不容賜還的了。不過如此一來,黃教與峨嵋派只怕要就此翻臉,這可是我和大師兄所極不願看見的事。」說罷又連聲長歎。

  呂曼音聽見喀沁巴說她下手狠毒,便忍耐不得。說道:「喀沁巴師父,當場動手之時,您並未在場目睹,就請您別信口批評。那時他們八人齊上,又是刀劍,又是暗青子,我還能不狠毒麼?你當我是鐵打的不成,我也是人啊,我不能不自衛,你說是不是?」

  靜因忙喝道:「傻丫頭,在遠客前豈能如此無禮?快和你師妹出去吧。」

  曼音答應一聲,便和玉燕退了出去。走到門口時,猶聽靜因師太對喀沁巴道:「這事貧尼自有了斷,三月十五日,貧尼意欲命小徒曼音到江南一行,屆時貴教可派人前往,以便共同了結此事……」

  聽到此處,曼音油然色喜,一拍玉燕肩頭,說道:「燕妹,碧雲莊之事有救了。」

  玉燕忙問:「如何有救?」

  曼音道:「回去再說。」

  兩人便往庵中走去。

  玉燕隨著曼音進了紫雲庵門,一個老婆子迎了出來,見了玉燕,十分高興的招呼道:「燕姑娘幾時回來的,見過師太沒有?」

  玉燕笑答道:「早見過了,沈大娘,你可好?」

  沈大娘笑答道:「我好,謝謝姑娘記掛。」

  又對曼音道:「你那豹子老是吼個不停,燕姑娘的房間我簡直不敢進去。我看你倒是放了的好。」

  曼音笑道:「好容易弄了回來,你倒叫我丟了,那怎麼行?」

  沈大娘道:「你看把燕姑娘的房間弄得多髒?我又沒法子進去收拾。」

  曼音一面走,一面掉頭笑道:「不用你管,我自會收拾。」說著來到玉燕房前,便聽到屋內小豹子咆哮之聲。

  曼音笑道:「燕妹,你可別怪我,我前兒弄了一隻小豹子回來,怕師父責駡,所以寄養在你屋子裡,回頭我替你打掃乾淨就是了。」

  玉燕笑道:「你樣樣都學著師父,師父難到也弄小豹子回來養麼?」

  曼音笑道:「師父雖不養豹子,卻養猴子,也是一樣的。」說著二人走進屋裡,果見床腳上用細鐵鍊鎖著一隻小豹子。見了兩人不住張牙舞爪的咆哮。

  曼音笑道:「我給它取了個名字,叫做小貓,你一叫它,它便懂得。」

  玉燕笑道:「你才捉了回來通共不到兩天光景,難道就會被你養馴,我就不信。」

  玉燕一面說著,歪身在床沿坐下。

  那小豹子見了生人,吼聲越來越高,長尾在地上不住鞭打。

  曼音笑道:「你看,它在等著你叫它呢?你不叫它可要生氣啦?」

  玉燕試叫了一聲:「小貓?」

  那小豹子突然大吼一聲,長尾一豎,便淩空朝玉燕撲來。

  玉燕粹不及防,倒也駭了一跳。急忙一側身,伸手抓住豹項頸皮往地上一扔,拍達一響,把那小花豹跌在地上,嗚嗚直叫,半晌爬不起來。

  須知玉燕雖則生性溫柔和善,但一身武功卻得自靜因真傳,普通野獸,豈能傷得了她?

  曼音忙過去抓起小豹,將鐵鍊又在床腳上繞了數匝,使小豹無法再撲躍傷人,一面又抱怨玉燕,怪她下手太重,幾乎不曾把她的「小貓」跌死。

  玉燕道:「我不喜歡弄這些兇猛惡獸,快給我弄出去吧。」

  曼音道:「自然要弄走的。我費了多少氣力弄來,你要我還不給呢。」

  玉燕道:「誰像你這樣孩子氣?你要玩豹子,把一個好好的屋子弄得這麼肮髒。」

  曼音無法,只得央求道:「好妹子,權且把你這屋子借給我用兩天,趕明兒找另收拾出一間屋子來養『小貓』,那時我自會替你將這屋子打掃乾淨,這兩日你權且住到我屋裡去吧。」

  玉燕見她說好說歹,無奈也只得答允了。曼音又道:「如今你先到我房裡去坐一會兒吧。這『小貓』滿身腥氣,沒的熏壞了你。」

  於是姊妹倆離了玉燕的屋子,一路說笑走到曼音的住處去。

  曼音的這間房子卻和玉燕的住處大不相同。簡直不似個女兒家住的。

  玉燕生性好潔成癖。她的住所,向來收拾得纖塵不染。

  曼音卻從來不講這一套,她講的是從心所欲,東西是隨手放,衣服鞋襪脫下也是一丟,待要穿著時又得滿處找。

  她的理由是:做大事者不拘小節,要想練好功夫就得專心。而且她要繼承靜因師太衣缽,朝夕想通「大道」,那裡有時間來注意衣飾呢?

  靜因知她疏懶成性,教也教不過來,便命庵中唯一佛婆沈大娘每日替她整理一次。這樣雖然不能和玉燕的屋子相比,已經算好了許多了。

  自那日黃教中的雷迅喀沁巴二人走後,靜因師太便沒再提這事。這其間,玉燕忽然患病半月後方漸漸痊癒,以此將碧雲莊的事又耽擱了下來。

  在玉燕病癒後數日,靜因師太便將曼音玉燕二人傳到淨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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