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張夢還 > 沉劍飛龍記 | 上頁 下頁 |
| 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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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們就用這個辦法定了。這果然快得多,每一夜金葉丐背了戒惡翻山越嶺,腳下真是快似追風,到天明一看,總是出去了幾百里。 金葉丐滿心只想著趕路,白天大吃一頓倒頭就睡;戒惡有時白天睡不成,寧願晚上在老丐背上打盹。在背上打盹兒也挺舒服,只是常常因為老丐高興起來,一縱上十丈,就把戒惡驚醒了。而且他每次驚醒的時候,總是正在黑漆漆的荒郊野山之間。風吹在身上顯得特別冷。除了老丐當時說句:「醒了沒有!」 另外再沒人聲。戒惡就更容易想起碧雲莊,想起自己的屋子,想起父親和叔叔。 戒惡想起家,就忍不住難過;有時候流眼淚,金葉丐先前看見他哭就給他擦眼淚;後來看多了就常常瞪瞪眼說道:「你這個孩子真沒出息,老哭什麼?」 戒惡有時候就氣衝衝地答道:「我想我父親。」 金葉丐聽了怪臉上就露出一點淒然的神態;可是立刻又瞪瞪眼說道:「你父親又沒死,哭什麼?就算你父親讓人殺了,你哭也沒用。你得報仇,得好好練功夫。」 最末總又加上一句道:「這回咱們上武當就要給你找師父。」 戒惡從來沒想過要找師父,自己不是從小就跟父親叔叔練武功嗎?可是武當派的大名,他可聽多了。老丐一說上武當找師父,戒惡就覺得心裡有說不出的味道。他當然羡慕武當派的聲威,自己能當武當弟子;是該高興的事。可是,總有點難受,有點不安;不安或許是為了怕人家不收自己作弟子;難受則難說是為什麼;總之,他覺得這樣去入門,有點像亡命逃難一樣。 但戒惡和金葉丐總是同樣地盼望到武當;金葉丐用盡辦法趕路,無論是走到荒野山林之中,或者走過城鎮,他總是一夜趕幾百里。 十天還不到後,金葉丐帶著吳戒惡來到武當了。 進山不遠,金葉丐就囑咐戒惡道:「你的劍和暗器皮囊,到了地方可得解下來。這是武當的規矩。」 戒惡聽了,多少覺得有點新奇,但也沒多問。 這一天約莫在申酉之交,金葉丐和吳戒惡走著,遙見一灣溪水。隔澳有一座高岩。金葉丐抬頭望望,向戒惡道:「把你的劍和暗器囊解下來,拿在手裡。」說著自己也把腰間一個皮囊解下。 戒惡解下劍囊,仔細看看前面,只見這座岩十分險峻,離下面總有上百丈,岩上山路繞下來和溪上幾座小橋相接。岩石上卻刻了三個大字「解劍岩」。 金葉丐和吳戒惡解了劍囊之後,便從小橋上過去,上到岩邊,那面忽有人問道:「請問貴客是從那裡來的?」 兩人望去,那問話的原來是一個中年道人,背後還有幾個道童跟著走過來。 金葉丐向前走一步,拱手道:「我是江南金葉丐,來拜見武當臥雲道長,帶來碧雲莊吳莊主書信一封,同來的小孩子是吳莊主的兒子。」 那道人面上微有驚訝之色,稽首道:「原來是江南丐俠,請到這邊少歇,容貧道通報。」 說了就對身後一個道童說了幾句話,那道童一躬身便轉身向山內走去。這裡,道人便引著金葉丐往前走了幾十步,在一片樹林中站住。 那道人指了指林中大石,笑道:「丐俠和這位小哥請在石上隨意歇息,等掌教真人傳活下來,再請入內。」 金葉丐道了謝,便和戒惡坐下。道人也陪著坐下。 這樹林甚大,占地總在十畝以上,兩人坐處,正面向來路。遙遙望見溪水徐流,頭頂上一片鳥鳴,偶然有一兩片樹葉飄飄落下,也似乎十分輕緩。談話間,金葉丐知道道人道號「守靜」,是臥雲道長的師侄。 守靜道人話說得不多,語調十分舒徐。金葉丐和他對坐,加上鳥語溪流,風微日暖,真覺得別有恬靜之意。一會兒,忽然從山後峰頂傳來磬音悠揚;守靜道人含笑道:「晚磐一過,掌教真人便到觀虛堂中,大約就要請見丐快了。」 金葉丐微微點頭。這時那磬音一聲一聲響著;但人聽著卻感到有比無聲更加寧靜的意趣。金葉丐凝神聽著磬音,林中微風涼涼地吹過;漸漸覺得萬慮俱息;似乎眼前花鳥山林,都是自己;日影水聲與自己心念,似乎都是自適其適。偏頭一看吳戒惡,想起來時碧雲莊情景,真覺得恍如隔世。那些意氣怨恩更覺得渺如輕煙了。 磐聲一停,那面走來一個道童;到守靜道人面前低聲稟報了幾句。守靜頷首起立,又向金葉丐和吳戒惡打個稽首道:「掌教真人在觀虛堂請丐俠與吳小哥入內相見。」 金葉丐與臥雲道長在多年前曾有一面之識,但武當則是初來,當下提提精神,隨守靜道人繞過樹林往觀虛堂走去。吳戒惡緊隨在後面,心中忽有惴惴之意。 觀虛堂本是武當講道之所,近年臥雲道長常在這裡見客。這時堂中正聚著許多人。金葉丐到了堂前,一眼望去,堂中有兩排椅子,中間有一個玉案,下首擺著一張石凳,凳上坐著一個鬚眉皆白的道人,正是臥雲道長。玉案那一面另有幾個坐位,都是空的,估量是客位;堂中另有許多人在兩邊肅立;這許多人聚在這裡,竟然毫無聲息。 守靜道人搶先幾步升階入堂,到臥雲道長座前稟道:「江南丐俠和同行的吳姓少年已到堂下。」 臥雲道長含笑起立,向堂外徐步走來,餘人都隨在後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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