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夢還 > 沉劍飛龍記 | 上頁 下頁
二五


  甘明這一次卻猜對了。如今所走的這條路,方是進出這池底靜室的正道。那條水上飛橋,只是備在緊急時所用的一條秘道而已,平時一直備而未用,這次甘明誤打誤撞動了池中鐵蓮機關,才被那飛橋接入秘閣裡來。甘明腳下隨吳氏雙老走著,眼睛卻不住東張西望,他發現這條路上至少有三條秘道,暗想道:昨日金葉丐告訴我的話果然不錯,單是這地底通道好像就不少,其他的機關也就更可想而知了,看來這碧雲莊定然不是什麼好去處,以後我倒得處處留心。

  少時前面現出石級,甘明便知這已到地道出口處了。吳璧伸手取下壁上最後一盞油燈吹熄,然後再向壁上一摸,上面鐵板便移開來,甘明隨著兩人上去,這裡卻是一間佈置雅潔的書房。

  吳璧舉手道:「甘小哥請坐。」

  甘明只得默默的在一張椅上坐下,心裡正盤算該交代幾句什麼場面活,好乘機告退。吳璞已走過去拍開門閂,隨手拿起一個小木錘向案頭的小鋼鈴上一敲,隨著鈴響處,門外一陣腳步聲響,進來了兩人,一個正是劍奴,後面那人也是書童打扮,卻不認得。兩人進來一齊垂手道:「大老爺,二老爺開禁啦?」

  見了甘明,兩人臉上都流露驚訝之色,劍奴叫了聲:「甘少爺!」

  另一小童卻悶聲不響。

  吳璞「唔」了聲道:「劍奴,你引這位甘少爺回房去休息,好生伺候。知道麼?」

  劍奴答應了一聲,甘明慢慢從椅上站起身來,正想說話,吳璧已回身道:「甘小哥請勿介意,老朽如今尚有別事,少時卻來相請。」

  甘明見他面上笑容裝得很勉強,心裡更加氣憤,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默默的向二老各施一禮,回身就走。吳璧還在高聲吩咐劍奴:「好好送甘少爺。」

  劍奴答應了一聲,忙搶步趕上來。

  甘明卻在肚裡暗罵:「假仁假義。」

  回到屋裡,半晌沒個理會處,見劍奴垂手站在旁邊,更覺無趣,擺手道:「你且出去,我要獨個兒清靜一會。」

  劍奴答應一聲,恭身退出。

  甘明獨自坐在椅上,越想越氣,又有幾分懊悔,大是無趣。

  他自來生性好動,獨自坐了一會,已有些耐不得,欲待找金葉丐陶春田眾人去,又恐怕他們追問起來,自己不好回答,況且與他們談也無甚趣味。說不得,只有自己按住性子忍耐,想著便悶悶的站起身踱到床邊,和衣倒在床上休息。

  甘明懷著一肚子煩惱,哪裡睡得著,眼光瞪著賬頂躺了一陣,實在熬不住,又一骨碌翻身爬起,心裡想道:別的人不來看我,倒也罷了,連吳戒惡也不來,未免太過無情,這兒碧雲莊諒來也不是什麼好地方,倒是我來差了。也罷,權且暫時忍耐一宿,明日天亮便向主人告辭,早早離開這是非之地。

  這樣一想,心頭倒寧靜下來,一肚子的煩惱也自然消失,順手拉開一床薄被來搭在身上,竟合上眼呼呼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覺得有人走進房來,練武之人最是警醒,甘明剛一睜眼,身子一挺,人已站在地上,凝神一看,原來這人正是金葉丐。

  金葉丐一進房來,便坐在椅上,悶聲不語。甘明見他臉上氣色不同尋常,便明白自己的事被他知道了,心中的氣又勾起來,也坐在床沿上不響。兩人怔怔地對坐了一陣,金葉丐才歎了一口氣道:「甘老弟,承你看得起我老花子,咱們朋友相交,我老花子也十分喜歡你,咱們總算有緣,昨日路上我怎的囑咐你來?要你千萬不要胡行亂動,你偏不聽話,昨兒夜裡剛才來就幾乎討了一場沒趣,這也罷了,你就該警惕才是,怎的今兒你反而索性跑進莊主靜修的地方去了?這一下弄得主客雙方的臉上都下不來,你看多難為情。」

  金葉丐雖是一番為好,但甘明卻越聽越生氣,一股怒火從腳底直沖到腦門,聽金葉丐嘮嘮叨叨的把話說完,才冷笑一聲道:「金老前輩也把此事看得太重啦。我甘明雖然不算什麼叫字號的人物,還懂得一人作事一人當這句話,兩位莊主如果寬宏大量,不計較這件事,那是我做晚輩的自然無話可說。假若實在心懷不忿,那麼我還沒有走呢,何須您老人家急得這樣。」

  金葉丐急道:「甘老弟!你這是什麼話?慢說尊師鬧天宮盧老和我老花子有交情,便是這兒兩位莊主,以及金鉤陶老等人和尊師也交非泛泛,縱然出了天大的事,難道還會真正和你計較不成?我老花子好意說你幾句,不料你連我也怪起來了。」

  甘明道:「晚輩怎敢怪金老前輩,我只怪我自己見識淺,孤陋寡聞,不知這碧雲莊是這樣接待客人的,早知如此,哪怕鬼拉住我的腳,我也不會來了。」

  金葉丐見甘明詞鋒犀利,咄咄逼人,也有些發怒起來。心想我老花子自出道以來,多少英雄人物都對我客氣幾分,況且我不論怎樣也比你大幾歲,又和你師父有交情,你就這樣與我嘴對嘴,牙對牙的對吵?也未免太過份一些。但轉念一想,鬧天宮盧吟楓乃是自己所敬服之人,甘明又是晚輩,難道自己還和他一般見識?忍了又忍,終把一口怒氣按下來,哈哈一笑道:「老弟真是少年氣盛,我老花子幾句不識輕重的話,倒將你招惱了,也罷,咱們說過就算,你也別放在心上了。」

  這幾句話倒將甘明說得不好意思起來,也只好施一禮道:「晚輩言語冒犯,您老人家可要放大量些。」

  金葉丐擺手道:「那沒有什麼,誰叫咱們有交情呢?」

  甘明想了一想,暗道,既然金葉丐都已知道這事,必定是這兩個老頭將誤入秘閣之事對大家說了,不定還給我加了些什麼按語呢,這樣看來,這兩個莊主都不是能容物之人,而且這些客人也必定輕視我,還有那些徒弟家人之流,因我誤入禁地,他們當然也難逃失察之責,一受上頭處罰或斥責,豈有不恨我的,自己住在這裡也沒趣味。

  他盤算了一陣,便又對金葉丐施禮道:「晚輩這次來苗山原是奉我師父之命,一則拜夀,二則送信,如今這兩事都算辦完了,煩您老人家轉達兩位吳老前輩,晚輩即刻告辭下山。」

  金葉丐連連搖手道:「這更不成話啦,要走也得過兩天再走。誰還在這裡住一輩子不成?你這一來倒著了痕跡,就像和這裡主人鬥氣一樣,便是日後尊師面上也不好看,萬萬使不得。」

  甘明也是生性很傲的人,一旦打定了主意,誰也搬他不轉,當下道:「不成,我立刻便要走,您老人家不肯轉彎,我自己去說。」

  兩人正說著,忽然門外劍奴稟道:「甘少爺,李二爺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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