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張夢還 > 沉劍飛龍記 | 上頁 下頁 |
| 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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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縱身跳到葡萄架上,那架子隨勢向下一沉,甘明笑道:「快下來,要折斷了。」 吳戒惡笑道:「不會,你別小看我。」 他在上面鶴行鷺伏的走了一圈,踏得架子格支格支地微微發響,甘明喚道:「要小心!」 吳戒惡搖頭道:「不妨事,這架子我走慣了的。」 甘明心裡道:「好!原來你是走慣了的,可不是安心難我?」 當下也不動聲色,待吳戒惡跳下來以後,甘明道:「愚兄要獻醜了。」 吳戒惡笑道:「哥哥請吧。」 甘明微微一笑,腳尖一點,平空縱起,輕輕落在篷項,那竹架動也不動,甘明在上面甩手甩腳的走了一轉,然後嗖的一聲竄下來,恍若一葉落地。 吳戒惡拍手叫道:「哥哥好功夫,我輸了。」說著提起壺來斟上三杯酒,一氣飲幹。 甘明怕他心裡不快,便笑道:「這種小巧功夫算不了什麼,還是拳劍暗器才是要緊的,我常聽師父說:當今暗器名家在南方要數到嘉興陶氏和你們吳府上,想來賢弟都是高明的了。」 吳戒惡搖搖頭笑道:「高明什麼?不過胡亂會打兩下就是,我爹的暗器功夫也不怎樣,倒是我二叔的奪命金環很厲害,我的暗器這是他老人家教的。」 兩人剛說到這裡,便聽見有人大聲喚:「小少爺,李二爺叫你呢。」 兩人掉過頭一看,原來是侍候吳戒惡的書童金哥,吳戒惡沒好氣的道:「告訴李二叔,說我有事呢,等一會就來。」 金哥轉了眼睛,滿面為難之色,又低聲道:「前面又來了客,聽李二爺說,現在兩位莊主在閉關,小少爺就是主人,可非去接待不行。這位客人可不比平常的朋友……」 吳戒惡不等金哥說完,便皺著眉道:「是誰,什麼貴客,非陪不可。」 金哥陪笑道:「這位客人我不認識,聽說是姓孫,是藏邊來的。」 吳戒惡臉色一動,搶口問道:「是穿一件大紅披風的不是?」 金哥詫異地笑道:「是的,小少爺見過他?」 吳戒惡一躍而起,拉著甘明笑道:「這正好,咱們剛在談暗器,這位客人可是真真的天下數一數二的暗器名家。走!走!咱們快去見見他。」說著就要拉甘明走。 甘明把吳戒惡的手掙開,笑道:「你別忙,你先說說,這是誰呀?你見過嗎?」 吳戒惡道:「我當然沒見過,可是前幾天二叔就告訴我,今年大雪山的火雷王孫天夷也許會來,他老是穿大紅披風,這一定是他,咱們快走。」 甘明心裡一震,猛然記起兩三年前師叔普靈歸的話。原來西藏大雪山的大雷王孫天夷,是隱跡多年的一位名手。他生性毒辣,早年從藏邊修羅子練成絕藝,能打許多種奇怪暗器,其中有一種烈火珠最是厲害。在二十年前,有一次孫天夷用烈火珠傷了一位劍客,惹動公憤,普靈歸與盧吟楓一同找他,他被逼遠遁。有人說他仍回大雪山去了,普盧二人也就漸漸淡忘。但甘明曾聽普靈歸說起此人,這時知道來客竟是他,不由吃驚,但不願當著吳戒惡露出來,勉強鎮靜著笑了笑道:「兄弟,你先去,我這會子不想走動。」 吳戒惡睜大眼看看甘明,不解他何以如此。甘明怕他再說下去,忙向石桌上一伏,口裡道:「我剛才酒喝多了,有些頭暈。讓我歇一會兒。」 吳戒惡見他如此,不好再拉他走,但又不願讓他一人在此,自己卻又想去見那位暗器名家,弄得左顧右盼,打不定主意。金哥也不敢催他,過了一會兒,甘明見他不肯走,便又抬起頭勸道:「你還是快去見客,而且李二爺找你也許別有要緊事。我已經有了幾分酒意,也要歇歇,夜晚我們再飲酒,豈不比現在更好?」 吳戒惡想了想便道:「那麼,我少時來找大哥。」 於是命金哥領著甘明回房休息,自己便連忙找李揚去了。 金哥便來扶甘明回房,甘明也不想在園中再逗留,便隨他回去。進了房,金哥只道甘明真個要歇息,倒了一杯茶,帶上房門走去。甘明一則飲了幾杯酒,二則剛和吳戒惡磕頭結拜,心中十分興奮,哪裡睡得著?在房裡想了一陣,又到院子裡打了幾套拳,仍不見吳戒惡到來,本想去找金葉丐,又恐碰上那孫天夷,無奈只得耐心等著,在院子裡轉了幾轉,悶得實在無聊,無意中走到左邊月亮門張望。這裡正是昨夜遇見那巡夜少年之處。這時剛好夕陽西下,園裡尚未有人值夜。甘明見這裡花木更是整齊,不覺動了遊興,心想金葉丐雖然叫我不要亂走,但這時尚未入夜,我隨便逛逛就回,又有何妨,於是信步又走進園來,一路竟無阻擋。 甘明走出不遠,便見一片水光照眼。原來這裡是一個大水池,池裡荷花盛開,池塘中心卻是一座水亭,朱紅欄杆,亭內似乎地方不小。 甘明正眺望間,忽聽見旁邊林中有嬉笑之聲,連忙退向樹後,一會兒走過來兩個少年,看神情似乎正在相互笑謔。兩個少年中一個正是昨夜所見的那人,他走到池邊,忽向另一個道:「王師弟,這裡離客舍太近,你今晚輪值,可得小心。明天師父師叔就出來見客,不要在這短短的半天一夜中出什麼事兒。」 那被喚作「王師弟」的少年似乎餘興未已,還是笑嘻嘻的,聞言答道:「你別擔心,待會兒我自然會照顧著。你怕有人瞎闖,其實到咱們碧雲莊來的人,雖不懂咱們這兒的規矩,白天大家都在一塊兒,晚上沒人引路,誰會出來亂走?」 他話還生說完,先前說話的那少年連連搖手道:「你那能這樣大意,我給你說,昨晚上就有那個天臺山來的小孩兒晚上往園裡跑,我一問才知道他是丟了東西,他差點進到園裡了。要是我大意,誰知道他會不會跑到池邊來。」 姓王的少年沒再說什麼,甘明隱伏樹後,聽人家談論他昨夜悄入花園的事,不由心裡一陣不快,又聽那少年叫自己做「小孩兒」,更見心頭火起,暗罵道:「我跑到池邊又怎麼樣?你們不讓人隨便走,等會兒我偏要走走。」 那兩個少年說著話又往客舍一面走去。甘明見他們走遠,自己悄悄轉過來,又到池畔,四顧無人,便膽大了些,看看水上荷花,不由心裡暗想道:「這苗山裡的氣候,果然與外面不同,荷花竟這樣早便開了。」 他又繞著池塘走了幾步,忽然覺得奇怪,按理說這滿池荷花,多少總有些清香,怎的一點香味也沒有?甘明見池旁有幾個大理石的圓凳,便坐了下來。 坐了一陣,園裡仍無一個人影,想那少年也到前面去了。甘明覺得酒氣益發上湧,渾身燥熱起來,心想,趁此時無人,何不將自己尚未學全的「登萍渡水」輕功絕技練上一番,正好這兒有好場子,練得不到家也不怕人恥笑,想著將腰間在帶緊了一緊,一提氣便輕飄飄的落在一朵蓮花上面。 甘明下落之時原本十分小心,生怕自己功夫不夠,將蓮花踏折,落下水來,弄得不好見人? 不料他身形落下去,那蓬花竟是挺立如故,甘明大奇,再用勁一踏,倒戳的腳底生疼,原來那朵蓮花竟是鐵鑄的。 甘明心裡十分驚異,連跳了幾朵,荷花竟然全是鐵的。甘明心裡想道:「好好的一個池塘,弄上些假蓮花,這是為的什麼?待會兒見著吳戒惡倒要問問他。再看看池心亭子,裡面似有縷縷香煙飄出,心想那裡面說不定又有什麼鬼門道,難怪他們不許人走近,我倒要去看看。」 他這時酒力方濃,又好奇,完全忘了自身安危,腳下連縱,看看離那亭子只不過三四丈遠,忽然腳底一沉,他腳下那朵鐵蓮花竟向水裡縮去。 甘明自從發現這池子裡全部是假蓮花以後,只道不須留心,腳下便隨意踏去,此時這朵蓮花突然一縮,不由大驚,只怕跌進水裡,趕忙雙臂一振,一鶴沖天,身形起了三丈高下,朝下一看,只見白茫茫的一片水光,全部蓮花都縮到水底去了。 甘明不由大急,他這一直起直落,眼見得非落進水裡不可。恰在這時,那亭子裡軋軋數聲異響,一條寬約二尺,其形如帶的東西,忽然如長虹經天一般的朝甘明腳下飛來,其勢極快,甘明不知這是什麼東西,不敢下落,半空中吸氣轉身,頭下腳上的落下來;又猛然想起腳下是水,無處可停足,但無法轉勢,心慌意亂.已經沒了主意,恰恰身形下落時剛在那長虹似的東西旁邊,便一伸手抓去。他不抓還好,這一抓又聽得軋軋連響,那長虹竟帶著甘明疾箭似的朝亭子裡倒縮回去,緊接著亭子窗戶砰的一聲關上,池內蓮花仍然升起。除了水波微蕩之外,一切均異常平靜,就如沒出事以前一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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