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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回 古寺療傷,四凶逢異俠;苗疆示警,千里走靈駒

  在中國西南的貴州省境內,距離苗山約上十天路程的一個荒村小店裡,這天,來了一老一少兩人。

  這老人年紀六十歲光景,穿一襲布袍,相貌清奇,精神矍鑠。那小童大約只有十四五歲,長得尖臉削腮,活像一個猴子;可是兩眼精光四射,一看就知道是個聰明頑皮的孩子,這兩人沒帶什麼行裝,通共只有一個小包袱,由那小童背著。包袱裡又露出一把劍的劍柄,令人容易猜到他們是武林人物。

  這一老一少走進店來,店裡恰好沒有幾個客人。二人隨意坐下,那小童把包袱朝桌上一放,嘟起嘴對老人說:「師父,依我說,咱們還是買兩匹馬才行哪。咱們一走幾千里,神行太保的腿上還是縛了甲馬的,要叫他這樣淨走也不成,您老人家又不是沒銀子。」

  老者沒有理他,先吩咐店夥,打水洗臉。店夥離去,老者才回頭瞪了小孩一眼道:「甘明,我平時是怎麼和你說來著?你練了這些年,一點苦都不能受?年紀輕輕的,走幾步路都要瞎嚕嗦,我像你這年紀的時候,昆侖山給我跑上跑下,像你這樣還行?」

  甘明可並不大怕他師父,聽老頭兒說著,只是嘻嘻地笑,又接口道:「你老人家別罵我。咱們這回可是給人家拜夀的,不是為練輕身功夫,幹麼要走長路呀。我看你老人家是捨不得銀子罷。」

  老人笑駡道:「我本來倒想買匹馬代步,你這一來,我倒要叫你磨練。小孩子什麼也不會,別先學會了貪舒服,畏難苟安。」

  甘明深知師父習性,儘管老者說到後幾句,面容鄭重,他仍不在意,又笑道:「我不是怕別的,我只是怕低了你老人家天臺怪俠鬧天宮的名頭,你老人家想想看,咱們師徒到人家去作客,主人家一見面一定就說,哈哈,盧老爺子,難得你老老遠趕來,小子們,快替二位爺招呼牲口,多加草料。咱們只好說,哦,不消不消,我們可是走路的。那有多寒酸哪!」

  老者斥道:「你從哪兒學得油腔滑調,我不買馬,有什麼寒酸?收了你這個不長進的蠢徒弟,那才叫低了我鬧天宮的名頭。」

  甘明見師父似真有點動怒,使不敢再說;低下頭伸手在包袱裡亂摸一陣,正想另找話題,店夥已送來菜飯,這種雞毛小店哪裡有什麼好飲食。甘明看了看,直皺眉頭。

  師徒二人正吃著飯,忽然聽見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甘明悶了半天,這時扔下碗筷就朝外跑。他師父卻喝道:「別出去,快吃飯,咱們還要趕路。」

  甘明怏怏地又坐下,剛盤算著吃點什麼,外面那馬腳程好快,只這麼一瞬間的工夫便已奔到門口。甘明偷眼啟動,只見一個壯漢從馬背上躍下,一手牽著韁繩,高叫道:「店家,店家,快給我這馬飲水。」

  店小二接過韁來,陪著笑臉說:「你老別急,請進來歇歇腿,你老這匹牲口可真值錢,也得歇會兒,累壞了怪可惜的。」

  那漢子似乎心裡很煩躁,拿馬鞭在自己靴上拍得吧吧直響,嚷道:「別廢話,我有急事。」說著一轉身忽看見老者,面露驚喜,叫道:「呀,盧老前輩,你老人家也在這裡?一向可好?」飛步過來,躬身施紮。

  原來這老者乃是名滿江湖的怪俠,姓盧名吟楓、外號人稱鬧天宮,乃是天臺劍派名家。

  天臺劍術在武林中別成一家,只是向來挾技自秘,收徒極嚴。不但注重姿質品格,還講究師徒緣法。以此後繼者寥若晨星,遠不如武當昆侖之盛。當盧吟楓劍術初成立時,奉師命下山行道,因與師兄弟賭氣,曾私上昆侖山,想盜取昆侖派歷代相傳的二寶。這二寶一為「天罡三十六參總樞」,一為「昆侖七靈真訣」。當時正是昆侖派的極盛時代,天下名山之中,朝山必須解劍的只有兩處,一是武當,一是昆侖。這兩本奇書,是昆侖派鎮山之寶,豈是容易到手的。結果盧吟楓潛入昆侖,未能進太清宮,便被昆侖門了諸劍客截住,動起手來。他孤身上山,自然落在下風。但他輕功絕頂,當場竟未被昆侖諸弟子困住。

  昆侖山險峻連綿,秘穀小徑甚多,隨處均可藏身,他逃出不遠,並不就此下山,仍在太清宮周圍逗留,乘隙又去暗探,居然被他一連大鬧幾天。最後方被珠岩羽士門下弟子,赤陽子、鎖陽子、鎮陽子三人合力擒住。

  好在珠岩羽士與天臺派長老一向交好,問明他是正宗門人,負氣妄行,念他年少無知,只訓斥了一番,並未嚴責。

  昆侖幾位大弟子反而和他交了朋友,盧吟楓經過這一場大鬧,聲名大振。武林中人幾乎無人不知盧吟楓私探昆侖太清宮的奇事,於是,大家就送了他一個綽號「鬧天宮」。

  後來盧吟楓在江湖行道,其孤僻怪異不近人情處,也真是千萬人裡頭挑不出來一個。確是行人所不敢行,為人所不敢為,弄得江湖俠義綠林豪客對他大半心懷戒懼,視為怪人。

  盧吟楓雖然任俠使氣,率意獨行,但交朋友卻很熱心,為了也十分正派,晚年火氣漸消,漸漸也贏得了不少人尊敬。但盧吟楓雖收斂了不少,本性難移,依然是個怪僻的老頭兒。

  小孩甘明是他新收的徒弟,聰明好勝,頑皮異常,恰似他當年的影子。所謂有其師必有其徒,甘明雖然年幼,未在江湖上久走,但也小有名氣,他雖不致像他師父當年那樣膽大妄為,但搗起亂來的時候也是夠瞧的。

  且說盧吟楓當時一看這人,認得是「太行四凶」之一的馮輝,便含笑還禮道:「原來是馮兄,巧遇巧遇。瞧你這樣行色匆匆,敢是有什麼急事嗎?」

  馮輝面露愧容,蹙額道:「不瞞老前輩說,晚輩兄弟栽了個大筋斗,有人身受重傷,刻下晚輩正要趕到神手華佗侯老前輩那兒去,打算求他老人家醫治。」

  盧吟楓笑了笑說道:「你就不必再跑這一趟啦!那老猴兒去了華山,我昨晚就宿在他的莊上。」

  馮輝一聽恍如懸崖失足,立時神色沮喪,怔在那兒做聲不得。

  這時那店夥恰進來陪笑道:「爺台的坐騎已經喂飽啦!要上道得趕早,要不,今夜怕趕不到宿頭。」

  馮輝連連擺手道:「知道了,知道了,現在不用急!」

  那店夥詫異地看他一眼,也不敢多說,便走出去。

  盧吟楓又笑道:「怎麼你倒不去尋你大哥商量?」

  原來太行四凶之中,以老大淩兆揆功夫最高,其餘三人就差得多,平時有事總由淩兆揆主持。剛才馮輝說弟兄中有人受了傷,盧吟楓只道受傷的必是這三人之一,所以他才會如此說的。

  誰知馮輝聽了卻苦笑道:「就是大哥受了重傷啦!」

  盧吟楓頗感意外,詫異地問道:「是被人用寶刀寶劍傷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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