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夢還 > 青靈八女俠 | 上頁 下頁
六三


  薛絳樹笑道:「老前輩之言,自是高論,但我想敝師妹身受劇毒,老前輩縱有靈丹妙藥,能驅毒生肌。但她早已傷了元氣,必須假以時日,或者可能慢慢恢復也未可知。焉能立時三刻便可見效?敝師妹素來體弱,又最受家師憐愛,設如老前輩投以亢奮之藥,致煽動虛火上升,表面體健神旺,實則外強中乾。日後萬一出了什麼毛病,被家師查知,晚輩可擔代不起。」

  她方才迫於情勢,不得不答允傳授狄健和合劍法,實則心裡一百二十個不願意。此時從狄健口中已探出袁孤鳳傷勢無礙,便頓時膽壯起來。但已話說在先,在勢無法反口。這時便一心撒賴,硬指他亂投藥石,其意若云:我們小師妹外傷雖然被你治好,但身體卻被你弄壞了,這比不治還要糟糕。此乃女孩兒家無理找理,無話找話,強辯胡賴的手段。又故意搬出青靈大師來,自然含有嚇唬之意。

  狄健是何等聰明之人,一聽這話,便知這姓薛的小姑娘果然刁鑽古怪,打算過橋抽板。心頭一急,不由臉上變色。拂然道:「薛姑娘此言,是以市儈目我了。你將我姓狄的看作什麼人?」

  薛絳樹到底估不透他武功如何?這時見他似有翻臉之意,心中也有些害怕。再一想這時袁孤鳳身上有傷,加以三人兵刃又皆未在手邊,如果翻臉動手,勢必還得分出一人照護袁孤鳳,餘下兩人只怕未必是人家對手。

  這樣一想,薛絳樹不禁有些膽寒,趕忙裝出笑臉道:「照晚輩先前想來,這人體到底是血肉之軀,任何靈丹妙藥,外敷者,不過軀毒療傷。內服者;當不外保氣培元,仍舊得這身體慢慢去消受它,豈能一日之內便有奇效呢?故此才害怕此種藥物太過性霸,小師妹消受不起。」

  狄健聽了這番解釋,那臉上神氣方慢慢平復過來,說道:「也難怪薛姑娘有此一慮……」

  一語未完,薛絳樹早已搶著接過話頭,笑道:「如今仔細想來,倒是做晚輩的多慮了。人家古時神醫華陀不是曾經替關雲長刮骨療毒麼?還能劈開人的腦袋來治病呢。想這腦袋乃是六之首,焉能劈開得?照常理推斷,這是萬萬不能夠的,可是人家書上記載得明明白白,該不是騙人的話。可見神醫妙藥是不能用常理衡量的,斜陽莊的醫藥自來名震武林,老前輩乃當世華扁,豈能以常情論斷呢?這可是我們多慮了,幸虧老前輩是明白人,否則不說我們見識淺薄,還當我們這些人不知好歹呢。」

  她這一席話登時使狄健心平氣和,也微笑道:「薛姑娘將在下與華陀扁鵲相提並論,那太比高了,我是不敢當的。」

  旁邊董飄香看得明白,心裡暗贊這位五師姨果然精靈,她說的話翻來覆去都有理由,這時便幫腔道:「五師姐這話才說對了,想我們姊妹通共才活了多大年紀?眼裡見過多少奇方異藥?明白多少道理,會過多少高人?便這麼信口雌黃起來,豈不令識者齒冷麼?」

  薛絳樹只得點頭道:「極是,極是,」暗地裡卻氣得柳眉倒豎,狠狠盯了她一眼。她固然明白董飄香這話是暗裡幫著自己,但薛絳樹自來生性要強,心裡不免暗怪董飄香說話太不識輕重,便是幫腔也不該如此妄自菲薄,不顧身份。

  狄健笑道:「兩位姑娘這麼一說,倒叫在下掛不住了,其實袁姑娘這傷勢委實無關緊要,少時袁姑娘醒來之後,再服用我這玉林寶液,包管明日可以平復如初。」說著一舉手道:「我們堂上坐吧。」

  薛絳樹趁機說道:「可否請老前輩即將敝師妹喚醒,晚輩好當著她演習這和合劍法,日對後家師陳述時,也好多見證。」

  狄健喑忖,大約青靈大師特別喜愛最小的徒弟,這姓薛的丫頭怕私傳外人劍法,故此要用這少師妹做擋箭牌,這也是人之常情。便點頭道:「這樣也好,袁姑娘适才乃是服了暈睡之藥,待在下將她喚醒便是,諸位先請堂上坐吧。」

  薛絳樹無奈只得與董林二人退了出來,肚裡卻把狄健恨得刺骨。

  原來她一心想看這狄健打開櫃門取藥,但這狄健卻也並不傻。他見這四女之中,就數薛絳樹機伶善辯,明知這女娃不易打發,心頭也生了戒心,處處皆小心提防,任薛絳樹如何精靈古怪,也無機可乘。

  且說三人走到草堂上來。薛絳樹皺起眉頭座在椅上發悶。董林二人素來看慣了這位師姐的態度,一見便知道她此時正悶了一肚子氣,都不敢開聲。

  少時狄健扶著袁孤鳳出來,薛絳樹趕忙裝出笑臉,跑過去拉著袁孤鳳的手腕笑道:「小師妹,幸虧這位老前輩手段高明,不但醫好了你的傷,而且還保你身體比從前更好哩,你還不快謝謝他呢。」

  狄健這時正攙扶著袁孤鳳左膀,聞言笑道:「這是我們行醫人份內之事,何勞相謝。」

  薛絳樹又笑道:「小師妹,你刻下覺得怎樣?傷口不痛了吧。」

  她嘴裡說著話,手上卻用力捏了她一下,乃是示意她說此時尚未痊癒之意。不料袁孤鳳先前受了迷藥,此時剛才醒轉,神智仍未十分清醒。此時陡覺手腕一緊,不覺哎喲一聲。

  薛絳樹假作失驚道:「怎麼?傷口痛得厲害麼?」

  狄健面色陡然一變。

  袁孤鳳皺眉道:「不是的,你捏痛了我啦。」

  薛絳樹趕忙替她搓揉,又扶著她肩頭道:「我可是高興過了頭啦,小師妹,你可別怪我?」

  袁孤鳳搖頭道:「我不怪你。」

  薛絳樹和狄健兩人將她扶在椅上坐下。

  薛絳樹問道:「小師妹,如今傷口不痛了吧?」

  袁孤鳳扶著頭呻吟道:「傷口倒一點不痛了,就是頭發昏。」薛絳樹急忙用手撫著她前額,著急道:「一定是迷藥用得太重了,我原說過你自來身體太弱,稍為重一點的藥物便禁不起的。」

  狄健冷笑道:「薛姑娘不必著急,此乃服用了玉林寶液之後必然有的景象,你們別看她此時面似黃臘,保管一過明日午時便神清氣旺,豔如春花,設如愚下所言不實,你盡可約高手來斜陽莊找我,那時不用你們動手,我自己挖出眼珠,斬斷雙手,以為大言欺人者戒。」

  薛絳樹忙施禮道:「老前輩言重了,晚輩並無別意。」

  狄健冷笑不語。

  薛絳樹暗一盤算,袁孤鳳傷勢已經治好,又已服了玉林寶液,此時不走更待何時?便笑盈盈的立起身來,故意望一下日色,笑道:「如今天色已經不早了,和合劍法一共二百八十式,每式兩招,共為五百六十招,這時演習起,怕不要到半夜才得演完哩。」

  薛絳樹嘴裡說著話,卻已注意到狄健臉色有異,便又改口道:「說不得,只好走夜路回去了。便請老前輩取一對寶劍來吧。」

  狄健一聽她開頭說話,只道她又要藉詞推託,正待發作,不料她又突然轉了語氣,便向內叫道:「德兒,快將我的倚天劍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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