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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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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揚鞭策馬,馬不停蹄。六安居然騎得有板有眼,想來是堡裡的守衛教他騎的。這一跑便是大半天,直到夕日欲頹,黃昏近晚時候,走到了百里開外。 六安沒有學過內功,只是仗著年輕力壯,強挺到如今,早已筋疲力竭,氣喘吁吁道:「少爺……大哥,不能再跑下去了。」 燕微生心情甚是興奮,意志高昂,一點不覺得疲累,見到六安的樣子,一勒韁繩,馬匹長嘶,停下步來。 他皺眉道:「你沒事吧?」 六安勒定馬匹,喘過幾口氣,方道:「我還可以挺得住,只是恐怕馬兒吃不消了。」 燕微生輕撫胯下馬身,滿手是汗水,點頭道:「也好,咱們便歇一歇吧。」 二人下馬歇息。 燕微生打量四周,兩旁草木鬱鬱深深,廣袤深邃,令人心曠神恰。他出生以來,還是第一次去到這麼遠的地方,只覺天格外高,風格外爽,毛孔舒暢莫名,渾身說不出的痛快,深深吸了幾口氣。 六安坐了一會,忽又站起身來,說道:「大哥,不如走吧。」 燕微生詫道:「瞧你的樣子,氣喘還未定下來,怎麼便走?這裡涼快得緊,你再歇一會吧。反正我們有三天的逃跑時光,堡中的人決追不上咱們。」 六安道:「不是這個。天色漸黑,如果咱們趕不上市集,恐怕便要在野外露宿了。」 燕微生正有此意,本欲道:「江湖人野外露宿,聽故事倒聽得多了,今日咱哥兒倆試它一試,倒也好玩。」 六安指著前方,不遠處炊煙嫋嫋,一整排的層層茅舍,儼然而列,說道:「前面有個小鎮,不若我們去吃一個飽飽的,今晚就在那兒渡宿一宵。」 燕微生這才發覺肚子經已餓得咕咕作響,心想:「總不能不吃飯。要想野外露宿,以後還有大把機會,不必急在一時。」點頭應承六安:「好。」 二人不敢繼續策馬,牽馬前走,緩緩走向小鎮。 小鎮其實不小。至少不比淩天堡山下的小鎮小。他們走進鎮上最熱鬧的一條大街,兩旁盡是形形色色的店鋪,高櫃低抬,盡陳貨物,店內夥計與買貨婦人討價還價,打情罵俏,燕微生覺得十分新奇,駐足觀看。 六安道:「大哥,天色夜了,咱們須得先找客店。」 燕微生道:「你說得對,差點忘了。」 鎮上最大的客店叫北來順,亦是最大的飯店,大大的招牌,金字黑底,二人一找便找著了。招牌題字的居然是王安石,燕微生左看右看也不像王荊公的墨蹟,不過想來小鎮之內,聽過王荊公大名的也沒有多少人,是不是真跡也沒有相干了。 六安道:「大哥,你先坐著點萊,我跟掌櫃取房。還有,我要賣了那兩匹馬。」 燕微生奇道:「怎麼要賣馬?莫非你買馬之後,已經沒錢算帳?」 六安壓低聲音道:「這兩匹馬是堡下的小鎮買的。淩天堡耳目眾多,遲早查到。咱們要掩人耳目,就得賣馬,讓他們失去線索,然後喬裝改扮。待得下了江南,就是田長江的天下,再也不用怕淩天堡追到了。」 燕微生暗暗佩服六安心思縝密,說道:「你就是盡多鬼主意。」 六安道:「少爺,菜來了,你儘管吃,不用等我。我去賣馬,還得買點喬裝衣服,須得花點時候。」 燕微生道:「早去早回。」 這時堂倌走了過來,哈著腰道:「客官,要點些什麼菜?」 燕微生道:「隨便給我一點小菜便成了。嗯,熊掌不用了,紅燒魚翅,蝴蝶海參,清湯燕窩,烤羊,要小羊大腿內側的肉,清蒸鮮魚,什麼魚也可以,不過須得二斤至三斤之間的,太大條的肉便韌,鮑魚大花時候,你們有沒有隔天弄好的?有便拿來,沒有便不要了。哦,對了,還有甜品,就要豌豆黃、豆兒餡切糕、奶油炸糕、密麻花各一客,一客足不足四枚?」 堂倌聽得傻了:「客官,你……是說笑吧?」 燕微生奇道:「莫非你們沒有這些小菜?」 堂倌道:「客官別耍弄小的了。這些都是頂頂名貴的菜色,那裡算是小菜?不瞞客官,你剛才提的菜名,有的小的連聽都沒有聽過哩!」 燕微生道:「我以為一般大飯館,總該有這些尋常東西。嗯,你們有些什麼?白米飯有沒有?土豆有役有?」他這次學了乖,不敢再問鮑參翅肚之類,心道:「大飯館中,總不會出賣樹皮草根罷?真可恨,六安帶我溜出城裡,每次都是匆匆忙忙的趕著回堡,顧得在街頭蹈踏、買零食、逛賭場,可就沒空叫他帶我到飯館吃一頓二頓飯。」 堂倌數道:「香噴噴的白米飯自然是有的。土豆小店卻沒有了。不過本店名菜可多著,白煮肉、樟茶鴨子、怪味雞、麻辣豆腐、炸肥腸、醋溜活魚、炸鶴就紅燒肘子、雞油龍鬚萊心……」 他雖覺得燕微生傻傻呆呆的,不過見這位主顧衣飾光鮮,帽子鎮的一顆大明珠更是渾圓無怨,流轉生輝,一看便知是寶物,知他身份非凡,是以招呼亦不敢怠慢。 燕微生聽著堂倌念完菜名,挑了七八款沒有吃過的小菜。沒多久,菜端上來,烹調得頗為可口。燕微生早餓得癟了,一口氣把八菜一湯三個甜點吃了個七八成,另加三滿碗白米飯,吃得肚子微鼓起來。 這時候天色已晚,人客多已經走得人八九九,還未見六安回來。 燕微生微感擔心:「難道六安遇上什麼意外?照說堡裡的人沒可能這麼快追到上來……」 堂倌又走了過來,哈著腰道:「客官,小店要打烊算帳,你可否先結了賬?」 燕微生呐呐道:「我,我在等人……」 堂倌道:「哦,這不要緊。你先結了賬,坐上多久也是不妨,反正小的睡在飯館裡,多夜也是不走的。」 燕微生忽然省悟,他身上一文錢也沒有。老老實實道:「剛才那位少年是我的兄弟,他在這裡訂了房間,今晚在此留宿的。他不過是外出賣馬,錢放在他那兒,很快便回來。」 堂倌的臉色越聽越是難看,說道:「那小子是你的兄弟?他早就跑掉啦,那裡有訂房間?他只留下一個盒子,叫我在你走的時候,才交給你。」他沒說的一句是,六安給了他一錢銀子,否則他又焉會聽六安的話,此時才告訴燕微生這「瘟生?」 燕微生一聽,已明瞭了七八成:六安這小子沒種,不敢跟我出走,恐怕是回到淩天堡,裝作沒事人一樣了。「又想:幸好他留下了大木箱子。匣內有寶刀,有爹爹給我的武功秘笈,行走江湖時不在身邊,恐怕不大方便。不說別的,若果沒有了裡頭的珠寶珍飾,這頓飯錢便不知如何解決了。 堂倌捧著一件小小盒子,走了過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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