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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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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秘密 王家院落林木蔭深,暑氣不盛,此時天色已暗,竟有些許涼意,王絕之怕十奶奶受涼,忙推了小車,回到房中。 房中早已備好晚膳,十奶奶倒真的如好了一般,什麼都吃上一點,正吃之間,忽聞一個尖聲叫道:「絕之已經回來了麼?」 王絕之一聽此聲,眉頭猛皺,心中道:「怎的不等我吃完再來?」 門簾挑動,走入一人來,五十上下,頭髮已半白,臉上堆滿諂笑,穿著卻十分儉樸,正是王絕之的摘母,王衍結髮之妻——郭氏。 王絕之心中雖然生厭,卻不得不放下碗筷,躬身一禮,道:「絕之拜見娘親!」 按理來說,郭氏乃王絕之嫡母,地位比他親生母親更尊,王絕之當跪下磕頭問安才是,但王絕之實在不喜這位愛錢如命的嫡母,王絕之若不情願,即便是王衍重生,他也不會對之行禮。 此時對郭氏躬身行禮,已是心不甘情不願,只是他不忍讓十奶奶為此不高興罷了! 郭氏表現極為誇張,上下打量著王絕之道:「你終於好端端地回來了,倒也不枉你十奶奶疼你一場!」 說也奇怪,這愛錢如命的郭氏似乎十分討十奶奶的喜歡,十奶奶見她,臉上似乎更添了幾絲笑意,道:「我正要派人去叫你,誰知你便來了,你倒也還貼我的心!」 郭氏笑道:「我心底今日便覺不一樣,早晨喜鵲叫個不停,中午時眼皮又跳個不停,想必有什麼喜事,只是我那孤家獨院,也沒誰去理會,待晚間過來走動走動,方才聽婢女們說來了一位怪人,我想必定是絕之回了。」 王絕之心中不知是何等滋味,他這位嫡娘,沒去做伶人倒也屈才,不然憑她這演戲的天份,登上臺去,絕對是一代優伶。 看此時郭氏這番言語,任誰也不會想到當年王絕之母子二人竟險些被她害死。只是王絕之心軟起來如同富家豆腐,既然無事,便也沒起報復之心。心中雖然十分不屑,但表面依舊稱她為娘親。 王絕之心中厭惡,但任憑他有高絕天下的武功,此時也不能做到既不惹十奶奶不高興,又將郭氏趕走。 正當他煩躁之際,救星來了。 救星是王導,王導親自來了,看來,他確實有事與王絕之相商,並且事情絕不會小。 十奶奶興奮了幾個時辰,此時已然疲憊,王導有事,她自然不會阻攔,而郭氏,此時沒了丈夫,更是老老實實做人,半聲也不會吭。 王導一路不發一言,王絕之猜不透王導究竟想要說什麼,但觀其神色,此事必是驚天動地的大事。 兩人進入王導的書房,左右自然早已被王導摒退,想來,王導也覺得身旁不是太乾淨。 王導點燃火燭,盯著王絕之看了半晌,方才道:「你還恨我是不是?」 王絕之一愣,他萬萬沒料到王導開口居然是這麼一問。他搖搖頭道:「我為什麼要恨你,石勒殺了我爹,我尚且無從恨起,怎麼會恨你,但說實話,我不是很喜歡你!」 王導臉上泛出一絲苦笑道:「當年驅你出門,實是情非得已!」 王絕之淡然一笑道:「當年就算你們不逼我,我也會離家而走,江湖雖亂,卻也自由自在,我在家中始終是個禍根,說不準哪日便惹了禍,連累了大家。」 王導道:「無論怎樣,你當時都太小了點!」 王絕之搖搖頭道:「說到底我還是王家之人,王家的易學神功那時我已習得有幾分模樣,行走江湖,對付一般人倒也能行!」 王導苦笑。 王絕之忽的道:「我想七叔叫我來,恐怕不是單單敘敘舊日之事吧!」 王導臉上掠過一絲痛苦,但轉瞬即恢復了常態,半晌方道:「你九叔在武昌!」 王絕之不解,心中道:「我這七叔素來慎重,怎的今天說話顛三倒四,竟無跡可遁,讓人無法捉摸。」 王絕之心中猜疑,卻見王導咬咬牙,忽的從懷中抽出一封信,不發一言,遞與王絕之,示意王絕之拆開看一看。 信是王敦寫的。 王絕之滿面疑色,拆開而視,只見內中寫道:「七兄中書領太傅事季明鈞見: 季明吾兄,自胡賊亂起,宗廟南移,兄領朝政,弟立軍事,一內一外,雖咫尺之近,猶若天涯,兄有江左管仲之名,弟不能日夕相對,聆而教討,是為憾事。 然今弟有不明之事問兄,望兄以世家為念,指教于弟。司空劉隗,司徒戴淵,司農刁協觸情任忒,不顧朝綱,杜絕言路,擅收立殺,卑侮王室,敗法亂紀,坐領三台,專制朝政,爵賞由心,刑戮在口,身處三公之位,而行桀虜之態,汙國害民,貪錢辱祖,是為無道之臣,合當誅除,然兄卻無視狼虎,任其承賞跋扈,恣行兇忒,是為何故? 因其鷹犬之才,爪牙可任?若為此故,弟當以世家為念,舍大將軍之位,歸老山林,以全手足之義,若其不然,望弟誅之,以清君側!」 王絕之看完信不由大驚失色道:「九叔要你誅殺司空,司徒,司農三位重臣,其心可疑!」 王導道:「何止可疑,重臣在外,手握強兵,遙批朝政,控誅三公,想來他已做好起事準備,隨時發兵石頭城!」 王絕之不由奇道:「他要起事,定必保密,為何又多此一舉寫信給你!」 王導長歎道:「這就恰恰是你九叔精明之處!」 王絕之雖然聰明無比,但這權謀之術卻不是太懂,只是向著王導發呆。 王導道:「他若自己做皇帝,不但江南僑族,南渡士族不會支持他,甚至王家中也無人回應。」 王絕之道:「藉口清君側,斬佞臣,乃尋常伎倆,這也顯不出什麼特別呀!」 王導長歎道:「他以手足之情逼我,就是怕我聯合王謝兩家高門對抗於他!是以他信中告訴我說如果我有稱尊之意,他便退隱山林!或依附於我。」 王絕之此時心中真可稱震撼莫名了,江左把持朝政的一文一武若是同時聯合起來,只怕是輕而易舉就可讓司馬氏的江山改姓王了。 他雖對司馬氏無甚好感,但茲事體大,弄得不好,王家便要從此毀去。 王絕之看著王導,希望從王導臉上讀出一些他內心的東西來,但王導瞼色卻是莫測高深,讓人無法揣摸。 王絕之長歎一聲道:「你做皇帝也好,他做皇帝也好,只怕打將起來,江南這塊地方也保不住了。遭殃、流血的還是那些窮苦老百姓。」 王導歎道:「我擔心的卻不是江北諸胡,石勒、劉曜相互制衡,哪有功夫來管我這江南之事,況且劉聰朝中不日便將發生巨變,各方正鬥得酣,短時之間無暇南顧。我提心的是戰禍一起,江南百姓又複流離!」 王絕之道:「那好辦,你支持九叔或讓九叔支持你,把那司馬皇帝趕走不就行了!你們做了皇帝,我也是皇親了,有趣,有趣,看來我少時之言倒成實了!」 王導搖搖頭道:「我不能這麼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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