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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六


  王絕之明白了黑鳳凰之意,單從這一手甩掉追蹤所用的虛實相間計策來說,黑鳳凰必是一用兵能手,只是江湖中從未聽見有這種故事流傳。

  黑鳳凰問王絕之道:「你是否覺得我太過於小心了!」

  王絕之搖搖頭,看著黑鳳凰那張極平凡的臉道:「並不覺得,無論是誰,面對著一日奔行一千四百余裡的對手都應該如此小心。不過你的計謀妙極,此番所為就是讓人想破腦袋也不一定會想到,反正我王絕之絕不會想到你會回來!」

  黑鳳凰笑笑,一把抱起王絕之向大船上跳躍過去,然後立在舷邊,遙遙出掌將木筏擊毀。

  大船有三丈多高,此時小船距大船已有十餘丈遠,黑鳳凰輕描淡寫將木筏擊毀,此等功力的確非同小可。

  海中木筏造得極為結實,縱有千斤重擊也安然無恙,而黑鳳凰隨隨便便一拂便能擊毀木筏,王絕之當然只有暗自咋舌的份。

  王絕之咋舌不單單是為黑鳳凰高絕的武功,更多的是為黑鳳凰具有如此功力還能如此小心謹慎行事而感歎。

  黑鳳凰在船艙各處看了看,回到王絕之面前時,卻是滿臉驚愕。

  黑鳳凰沉聲道:「竺佛圖澄尚在左近。」

  王絕之瞪大了眼睛,與黑鳳凰一般表情,驚叫脫口道:「他在我們附近!?」

  黑鳳凰點點頭,臉上是乎有一絲不忍。

  沉寂了半晌,黑鳳凰道:「今晚有暴風雨!」

  王絕之道:「你毀去船帆,就是為製造假像,我們已在暴風雨中喪生魚腹麼?」

  黑鳳凰點點頭,繼而又道:「那個木筏無法承受暴風雨襲擊,遲早要毀,我並不想留給竺佛圖澄一絲活命的機會!」

  王絕之這下真正的服了黑鳳凰,他看看晴朗的天,怎麼也看不出有暴風雨的跡象,但他知道黑鳳凰絕不會信口雌黃。

  如果竺佛圖澄還在附近追蹤的話,沒有大船,沒有小筏,在茫茫大海上,即使有佛祖一般的本領也得喪生海上。

  王絕之當然也明白黑鳳凰那句話的意思,海上有暴風雨,竺佛圖澄必死無疑,王絕之黯然,竺佛圖澄乃有道高僧,中原漢人因他而活命下來的數以百萬計,這樣的人死了,對漢人來說應該是個悲哀。

  黑鳳凰看著王絕之悲戚的神清道:「你是不是覺得讓一個活人無數的有道高僧喪身魚腹有些不太光明!」

  王絕之不語,他說不上來,黑鳳凰為了擺脫跟蹤,這樣做也沒什麼不光明,況且他還是殺胡世家之人。

  黑鳳凰道:「我也覺得可惜,不過天下漢人因為這個竺佛圖澄,愛屋及烏,對石勒卻存有一份親近之意,如若竺佛圖澄死了,張賓又被除去,就算無人能克制住石勒,恐怕石勒也不會佔據中原很久。」

  黑鳳凰歎口氣接著道:「擾我華夏諸胡中唯有石勒才是真正的頭號禍魁,此人極其難鬥,只有先剪其羽翼,斷其手足,亂其方寸,才能逐漸削弱他的力量!」

  王絕之道:「軒轅龍召見於我果然並不簡單!」

  黑鳳凰淡淡笑道:「家主的確有惜才之意,家主曾言,王公子乃百年不出的武林奇才,假以時日,武學成就絕不會在家主之下,能克制石勒的,尋遍天下唯王公子一人!」

  王絕之接口道:「是以軒轅龍聞聽我將與石勒一戰卻又偏生失去武功,便派你和你家小姐去尋找!」

  黑鳳凰道:「本來家主只欲派小姐前去迎接,後來想到石勒絕不會放棄探測家主所居之處和武功現況,便要多添人手,而老朽無事可做,便自告奮勇,擔當防範之責!」

  王絕之歎道:「這樣只是太抬琅琊狂人的身價了,如果有人聽說黑鳳凰為王絕之趕馬車,只怕會有無數江湖中人指著我的脊樑罵我狂得無邊無際!」

  黑鳳凰道:「如果你願意繼承家主事業,黑鳳凰為你趕一輩子車又有何妨!」

  王絕之大吃一驚,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地看著黑鳳凰,半晌才道:「你說什麼?」

  黑鳳凰一字一頓道:「老朽說,如果你願意繼承家主事業,我願意為你趕一輩子車!」

  王絕之不禁大笑,笑了半晌方才道:「你看我能繼承軒轅龍的事業麼?」

  黑鳳凰道:「你不能是因你不願,如若你能先在家主手底歷練兩年,想必一定能成!」

  王絕之道:「你知道我同意去見軒轅是為了什麼?」

  黑鳳凰道:「知道!」

  王絕之道:「你既然知道怎的還與我說出此等話來!」

  黑鳳凰搖搖頭道:「這並不矛盾!」

  王絕之道:「我此來主要目的乃是為勸軒轅龍放棄殺盡天下胡人的瘋狂想法,而你們卻要我繼承殺胡世家,這豈不是天大的笑話麼?」

  黑鳳凰道:「如果你見了家主,我想你會改變主意的,並且你已經為我殺胡世家做事了,你引出竺佛圖澄,為剪除石勒鋪平了道路,如果你繼而殺了石勒,天下漢人豈不以你馬首是瞻,殺胡世家何愁大事不成。」

  王絕之道:「天下胡人何止千萬,能殺得盡麼?」

  黑鳳凰道:「先滅其國,然後遠逐塞北荒漠,總之華夏之地絕不能容一名胡人存在,天下大亂,皆是胡人之過,一年不能除盡,使期之十年,十年不能除盡,便期之百年,總有一日能將胡人除個乾淨!」

  王絕之道:「胡人不是人麼,為何你們能容下作惡多端的漢人,卻單單放不過胡人!」

  黑鳳凰道:「你可曾見過那些在胡人皮鞭底下掙扎的漢人麼,難道他們不是人麼?總之胡漢之間除非有一方死個乾淨,否則這個世間難以太平。」

  王絕之道:「如果胡人也存在這種想法又當如何,在他們眼裡我們何嘗不是胡人!他們要殺盡天下漢人,按照你們的想法,豈不是也沒有錯!」

  黑鳳凰道:「這道理就象狼要吃人,人要殺狼一樣,對於狼來說,它們要生存,吃上個把人本也沒錯,但人卻要將它們消滅,難道你還要去同情狼麼?」

  王絕之道:「可是胡人畢竟是人,而不是狼!」

  黑鳳凰道:「在殺胡世家的眼裡,胡人和狼是一樣的!」

  王絕之大聲道:「那你為何在弓真受難時出頭,弓真這樣的人也是狼麼,狼會有這樣的秉性麼?」

  黑鳳凰默然,然而仇恨依舊像一顆幹年枯藤死死地纏繞著他。

  王絕之歎口氣道:「我也知道殺胡世家的人大多與胡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但世間之事豈可一概而論。」

  黑鳳凰看著王絕之道:「我看你倒象個常懷慈悲的善人,哪裡是什麼琅琊狂人!」

  王絕之道:「我也殺人,我也除惡,善人絕不是我所能做,我只希望胡漢之間殺戳能夠減少一點!」

  黑鳳凰忽然道:「外面風已轉向,我去下帆!」

  說罷,黑鳳凰轉身向外行去。

  王絕之擔心那竺佛圖澄的生命安全,走出船艙。

  此時已近黃昏,海天一線間存有一層灰濛濛的霧氣,太陽也濛濛的,東南風向,已轉成西北,果然,一場大雨即將來臨。

  王絕之極目遠眺,他倒想此時發現竺佛圖澄,他實不願這個年來活人無數的得道高僧喪生魚腹,但茫茫海上,哪裡能看得見一絲人跡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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