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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說這話的是姚弋仲。

  王絕之做夢也沒有想到來的人會是姚弋仲。

  伏乞紅這時才有點發慌,天水城之事,伏乞紅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如今姚弋仲也來了,這就意味著事情已變得複雜起來。

  「王絕之對我們來說一點用也沒有,你用他也許能阻住迷小劍,但絕對阻止不了我姚弋仲,我們並不想為難你,回去告訴吐谷渾,馬上從先零部撤走,否則赤羌黨第一個不放過他!至於王絕之,你想怎麼樣就怎樣吧!」說罷,姚弋仲調轉馬頭,回頭就走,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

  鬼池安叫部下騰出兩匹馬來讓給伏乞紅和王絕之,亦不答話,調轉馬頭,向天水駛回。

  伏乞紅呆立當場,這一變故實出她意料之外。

  王絕之對鬼池安和姚弋仲的這一做法卻是大為佩服,他知此事必是鬼池安私下找姚弋仲做出的。

  鬼池安殺馬立威卻又絲毫不違迷小劍之意,此舉乃是告訴伏乞紅,羌人黨的天水並不是任伏乞紅來去自如的地方,不殺你伏乞紅,非是不能而是不屑。

  姚弋仲前來的目的有兩個,一是借助先零種落難的機會在各族羌人中立威,二是在先零種的地盤上暫時安身立命。

  姚弋仲深如石勒之性,戰場上沒有朋友,有的只是利害衝突,結盟為友只不過是瞬間之事。

  姚弋仲絕不會回頭,雖然他知道自己已然做錯,但他寧可一錯到底,也絕不回頭,要成立羌人之國,必須要靠自己,與吐谷渾一戰縱然是危險萬分,也是非做不可的了。

  但令王絕之感到佩服的並不是鬼池安和姚弋仲的這一番打算。而是鬼池安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聯繫上姚弋仲,並說服姚弋仲與之前來殺馬立威,向吐谷渾挑戰,可見在迷小劍得知伏乞紅進入天水城之時,他便料到了這一結果,並且以其精湛的騎術趕上姚七仲,以無雙辯才說服了一般人說服不了的姚弋仲。

  想著毫無武功卻為蓋世英雄的迷小劍,想著馬背無敵,智慧無比的鬼池安,王絕之心中不由暗歎,如若自己也是羌人,與之並肩而戰,其樂何哉。

  伏乞紅的臉上卻是紅一陣,白一陣,她萬萬沒料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如今的王絕之縱然仍是她的戰利品,但這個戰利品何嘗不是個麻煩。

  老虎就是老虎,縛住了手腳的老虎依舊是老虎,對付老虎的最好辦法只有一個,就是殺了它,讓它變成一隻死老虎。

  伏乞紅咬著嘴唇盯著王絕之道:「你是不是很得意或者覺得我很可憐?」

  王絕之搖搖頭道:「事情的變化並非你能想像。在你出發之前吐谷渾肯定沒料到天水城中會發生這麼多變化,石勒與迷小劍結盟,姚弋仲反叛,迷小劍拒絕先零種的請求。否則,吐谷渾就不會派你們前來了!」

  乞優紅冷笑道:「你以為你自己很聰明是不是,我師尊雖遠在定寧關外,但這些消息還是靈通的,他早就料到迷小劍最終會和石勒聯盟,也知道迷小劍會拒絕先零部的請求,姚弋仲反叛之事,我師尊比張賓知道得更早,這些事情的變化早就在我師尊的心底。」

  王絕之哈哈笑道:「既然你師尊料事如神,他派你們來的意思,那我就猜不出了!」

  伏乞紅道:「還有你想不出的事麼?」

  王絕之正色道:「琅琊狂人雖狂,但自知之明還有的,吐谷渾的用意我實在猜不出。」

  伏乞紅道:「我師尊借機擒住絕無豔和先零曉衣的意思,並不是想以此要脅迷小劍,而是要迷小劍心亂心疼。」

  伏乞紅仰頭看了看天上飄過的白雲接著道:「師尊知道迷小劍乃當世英豪,沒有人可以要脅他,迷小劍雖然不會武功,但他卻不比石勒差半分,要滅迷小劍必須要迷小到自身幫忙!」

  王絕之聽到這兒似乎有些明白,但他依舊靜靜地聽著伏乞紅說下去。

  伏乞紅冷冷道:「迷小劍雖是大英雄,但他此時已是重傷之軀,天水長期缺糧,早已在他體內種下疾根,如果押走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就算不會影響到他決策事物的判斷,也會讓他憂心忡忡,這樣他還會活得長嗎?依照迷小劍的性子,恐怕熬不過明年去!」

  王絕之忽然覺得有點冷。

  相似的話司馬懿也曾對諸葛亮說過,王絕之當然記得這一典事。

  當時,諸葛亮為求司馬懿一戰,曾遣人送巾幗並婦人縞素之服與司馬懿,同時修書辱之,可司馬懿卻只是問問諸葛亮寢食及事之煩簡,當得知諸葛亮夙興夜寐,罰二十以上皆親覽,所啖之食,日不過升時,司馬懿鼓掌而歎:食少事煩,豈能長久。

  而今吐谷渾也是採取的同一招,迷小劍身體贏弱,憂心如焚,豈能久哉。

  天下英雄大抵心性相通,諸葛亮眾人面前流涕長歎:吾非不知,恐他人不似我盡心。

  吐谷渾此番心意,迷小劍豈會不知,但若吐谷渾真的劫去了絕無豔和無零曉衣,只怕迷小劍亦和諸葛亮一般,為羌人之大義絕不會受吐谷渾半點要脅,但私底下只怕日日牽掛,而以對不起絕無豔和先零曉衣為疚,此種情形下,迷小劍絕對不能久活。

  吐谷渾如此心機,王絕之怎能不流冷汗,怎能不覺得冷呢?

  這種恐懼乃是為天下漢人:胡人之中英雄倍出,先前見迷小劍時,王絕之尚只認為只有他一個是不世出的英雄,此時再聞吐谷渾的一番計謀,王絕之方才明白,這胡人亂世並非西晉積弱,而是這些首領,個個都是計可安邦的梟雄,時機一至,振臂而呼,立時創下一番偉業出來。石勒、迷小劍只不過是他們之中的代表而已。

  看著王絕之半天不語,伏乞紅冷冷笑道:「你是不是打算重回天水城中,告訴迷小劍我師尊這番心思。」

  王絕之苦笑道:「如果我告訴他有用的話,你師尊的這番心機哪裡有用!吐谷渾、吐谷渾,我王絕之能于你一戰,亦算是沒有挑錯人!」

  伏乞紅道:「你不怕死的,跟著我就是想和我師尊一戰?」

  王絕之道:「你以為還有什麼?難不成我真的看上你不成!」

  伏乞紅道:「這麼說來你先前所說的話都是假的了?」

  王絕之搖搖頭,「你的確生得很美,我說的半點也不假,跟著你,我只想見識你到底有一些什麼樣的折騰本領,但現在我已改變主意,要去找吐谷渾,我自己去,不用跟你了!」

  伏乞紅冷冷道:「以你現在的身手,去找我師尊無疑是送死,與其費那多周折,倒不如我現在就殺了你乾脆!」

  王絕之微笑道:「可惜我現在並沒有喜歡你,還不到被你殺的時候,你得先多下點功夫讓我喜歡你吧!不過,好象你沒有機會了!」

  話音未落,王絕之的身子忽的奇妙的扭了扭。

  伏乞紅架在王絕之脖子上的刀落空了。

  王絕之身上幾處大穴被點,方才又有刀架在脖上,以伏乞紅的身手和小心,王絕之依然能逃脫,簡直是匪夷所思。

  伏乞紅睜大著眼睛看著王絕之,嘴巴張得可以吞下一個大鴨蛋。

  王絕之笑吟吟地站在伏乞紅身前二丈遠處,看著伏乞紅的樣子,心中真的就如六月天喝冰水一樣舒暢。

  方才被拿,被摔的氣,此時全出了出來,這怎能令他不高興呢?

  「你什麼時候解開的穴道!」伏乞紅問道。

  王絕之理了理衣衫,雖然衣衫已經髒得看不見本色,但王絕之此時的神態卻仿佛身上穿的是一件千金皮裘。

  理完了衣衫,王絕之方才悠悠答道:「王家易學之道,最基本的就是吸取了易學內的變化道理,因此移穴換位對於王家的人來說,只不過是一種基本功罷了!」

  王絕之沒說假話,王家易學最基本的就是吸取了易學內的變化道理,移穴換位也的確是一種基本功,但這種基本功在王家的所有子弟中,練成的也只不過幾人而已,就好象如今太極拳幾乎人人能打,但能如張三豐那般打法的卻沒有幾個。

  伏乞紅道:「總不會你的毒也解了吧!」話聲中,伏乞紅的刀快疾無比的削向王絕之。

  吐谷渾一門的刀法和石勒的石家刀法完全不同,石家刀法霸絕天下,一刀劈出天地變色。刀法中的氣勢隨同刀招一起迸出,令人膽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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